6月,渝城。
跟北方相比,這裡已經很熱了。
江北機場的出口熙熙攘攘,許非剛下飛機就脫了外套,裡面一件短袖,還摸出一把扇子悠哉悠哉。
於佳佳卻長衣長褲,哼道:“你看你家老闆,自己有準備,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渝城是火爐,這不常識麼?”
“那你怎麼還穿長袖?”
“我不怕熱啊!”
小莫有理有據,居然贏了一把口舌之利。
“你!”
“哎,莫生氣,莫生氣!你要是熱,也可以換衣服嘛!”
許非刷的展開扇子,上面正是那首非常流行的,作者不明的打油詩。
“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該去珍惜……”
這玩意也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曾經倒背如流。
“我都出來了怎麼換?!”
於記者不想理他們,沒坐巴士,跑到那邊排隊乘出租。前面有個小姐姐,揮手喊:“拓兒車!”
一輛紅色的小奧拓開過來,小姐姐上車,又跟著一大哥,也喊:“拓兒車!”
於佳佳瞧著有趣,學道:“拓兒車?拓兒車?”
也是一輛紅色小奧拓,司機幫忙把行李放好,操著不太利索的普通話:“一聽你就不是本地人。”
“哈,我是外地的,去這個酒店。”
三人上車,空間特別小,於佳佳遞過一張紙條。司機一瞧,道:“渝中,錢多。”
“沒事,走吧。”
車子發動,她還饒有興致的問:“你們叫拓兒車是什麼意思?”
“奧拓嘛,所以叫拓兒車。不過明年就換羚羊老,比這個要寬,坐著安逸。”
“那不應該叫‘羊兒車’?”
“對對,羊兒車!你這個妹娃有悟性。”
於記者就嘮上了。
她跟來渝城,主要做《無名之輩》的採訪,順便調查這裡的影院經營情況。《新影視》幾乎把所有的採編人員都派出去了,調查各地影院現狀。
許非則是探班,剛才《初戀五十次》那邊過來。
這種片子沒啥可說的,都是套路,馮褲子把握的很好,周遜潘越明也入戲,待兩天就走了。
他上輩子來過幾次渝城,90年代是頭一次。
一路所見,多數破舊,一塊塊的現代建築群插在低矮的房屋和吊腳樓中,不規整和彆扭。
這時候,去趟渝中叫進城,黃花園大橋尚未通車,解放碑孤零零的聳立,朝天門廣場竣工不久,房子均價才1500。
但依然有大城的氣勢。
初來的小莫更是驚歎,只覺自己爬坡上坎,過山過江,就像錯落穿插的積木,一層層一疊疊,嘩的一攤開,就是一座立著的城。
“最近城裡有啥事沒有?”
“有啊,都說張藝某來老,在這拍電影,反正我沒見過……咦,你說你是記者,是不是就採訪他?”
司機來精神了:“你們可得好好拍拍渝城哦,那麼多電影電視劇,落到我們這裡就一點點……”
“突突突,突突,突……”
說著說著,車身開始抖,有異響,速度降下來然後不動了。
“哦豁!”
司機鼓搗了幾下,罵道:“遭求了,車子打不起火了!”
三人只得下車,小莫給錢,司機收了個整:“兩塊渣渣錢算了撒!不遠嘍,就在前面。”
所幸真的不遠,走了兩三分鐘見了酒店。
上樓先碰著一個副導演,領去房間安頓,跟著找張國師。還沒進屋,就聽裡面嚷嚷,貌似在吵架。
“你腦殼裡裝地是屎麼?現在外面警察到處在找我們,她早不找你,晚不找你,偏偏這哈來找你,還跟你回鄉下結婚,你腦殼昏!”
“這個就是愛情!”
“我愛你媽賣麻花情!”
許非一進去,就見段龍和黃勃爭吵。另有一干巴老頭,新面孔,有點像金士傑。
“許總!”
“許老師!”
“來來,我給你介紹……”
張國師示意那小老頭,道:“這位叫龐祖雲,本地的一位表演藝術家。”
“稱不上稱不上,過讚了!”
老頭連忙握手,笑道:“許先生,久仰久仰。”
龐祖雲,巴蜀著名演員,拍過很多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