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冉的母親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一個人,總是輕聲細語,笑吟吟的。總是會把自己的傷痕都藏在袖子裡面,不叫她看見。
俞冉只有媽媽扶養,在同齡的孩子中間難免會起衝突。每次都是母親出面道歉,然後轉頭溫柔得告誡她,“不能這樣和別人打架。”
“可是他們說我是野種!”
母親的神情在此時會暗上一暗,然後笑著道:“冉冉有媽媽,怎麼會是野種?”
母親她總是這樣溫柔,因此即便是在臨死前,她渾身都是汙紫,傷痕,被車撞得血肉模糊,她還是用最溫和的笑容,吊著最後一口氣,把她的手搭在了顧幼容的手上。
“她可能有點鬧,別討厭她,她心不壞,麻煩你照顧她。”
母親說完這句話就嚥了氣。
那個瞬間,俞冉覺得世界都從眼前消失了,感覺不到悲傷,也感覺不到恐懼,一切都凝固了。
然後這個瞬間過後的,就是無窮無盡的恐懼,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沒有了,從此之後這世上就是她孤身一人。
時至今日俞冉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顧幼容送回家的。她只記得那個好看的阿姨守著她一整晚,哄了她一整晚。
第二天破舊的房子裡就出現了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奶奶,她說:“我接你去我家住好嗎?從此那裡就是你的家。”
俞冉記得當時自己沒有點頭,沒有搖頭,母親的死好像把她的靈魂帶走,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唐家把她許配給了唐簡,顧幼容就以未來婆婆的身份夜夜給她叫魂。
不知是叫魂有效果,還是因為時間的推移。
俞冉開始有了反應,七情六慾一點點回歸到身上。她堅強起來,開始處理母親的後事。顧幼容一直陪在她身邊,幫著她照顧她。
母親的葬禮是唐家一手操辦。
對於這個小小年紀就進了唐家,成為唐簡未婚妻的女人,不可能沒有爭議。
可她那時已經麻木,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俞冉捧著厚重的骨灰盒從前來弔唁的人面前走過的時候,因為連日的傷心,身體虛弱,腳下一個不穩就要摔下去。
唐簡在那個時候出現,他臂膀有力,一隻手捧了骨灰盒,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半個人都摔在他的懷裡。
她聽見他胸膛裡面的心跳,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唐簡拉著她,捧著骨灰盒,一步步走過眾人面前。
他如君王般撐起了當時俞冉灰暗的天。
而這一切自始至終,俞家的人都沒有出現過……
眼淚從俞冉的眼眶慢慢滑下,顧子軒站在床邊,輕輕嘆了一口氣。
“嫂子在睡覺。”
藍芽耳機裡面傳來唐簡疑惑的聲音,“這麼早?她吃晚飯了嗎?”
“沒有,只有中午吃了兩口,就沒吃了。”
“怎麼回事?”
“俞佳來過,可能勾起嫂子傷心事了,她哭了。”
耳機裡一寂。
唐簡輕聲道:“把耳機給她帶上,我要聽著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