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要和他相認嗎?
葉渺在屋頂一直坐到月落西山,月色下的背影,纖細單薄,像一幅定格的畫卷。
只是偶有夜風吹過,烏黑的秀髮和袍角隨風飄起,才讓人看出那不是畫。
在葉渺躍下屋頂,回到屋內吹熄燈睡下後,有道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月光照在他白色衣衫上,似有盈盈光澤環繞。
——
第二天早上,江之夏前往江氏商行總部的路上,看到前幾天被迫營業的江氏商行名下的那些鋪子,今早通通開了門,一時竟有些恍惚。
他讓車伕先去商行,自己下了馬車,一路沿街走。
有夥計眼尖地看到他,歡喜地喊了聲“少東家。”
江之夏抿起唇角,微笑著與之打招呼。
以前他向來傲氣,即便是笑也帶著少東家的高高在上。
現在卻和氣不少,讓夥計一時間以為花了眼。
喧囂的人群中,耳邊響起一道獨特的聲音。
咯吱,咯吱,那是輪椅的輪子與青石板地面摩擦的聲音。
江之夏不明白自己的耳朵什麼時候那麼好使了,但他的身體已經下意識轉過了身。
輪椅上的女子更低聲與身後的護衛說著什麼,似意識到有人看到,敏銳而不經意地看過來。
與江之夏的目光相撞。
有詫異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如常,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江之夏不由自主走過去,望著她來的方向,似乎是從美人坊出來的。
“沈小姐,早。”他道:“這是要去哪裡嗎?”
“江少東家好眼力。”沈畢方微笑道:“我正要衙門捐銀子。”
“捐銀子?”
“給如意侯的軍隊捐銀子。”沈畢方道。
江之夏暗暗抽一口氣。
這是要跟宋國公明著幹?
他這幾天被宋國公暗中整得有些怕了,雖然不至於屈服,可若說這麼明目張膽地對著幹,他暫時是不敢了。
腦子裡靈光一閃,“江氏商行這幾天的麻煩,是沈小姐暗中幫忙解決的嗎?”
沈畢方也不瞞他,點點頭,“當作是江少東家前些日子援手的一點小小回報。”
江之夏微楞,他只是大膽做了個猜想,可沒想到居然猜中了。
複雜的情緒,慢慢浮上心頭。
“那沈小姐捐款,是為了轉移他們的視線嗎?”
江之夏不知道沈畢方用了什麼手段,但以他對宋國公的瞭解,他知道這件事,宋國公不會善罷干休。
要想讓寧國公暫時放棄對江氏商行的報復,最好的辦法,便是有人讓宋國公更加仇恨。
沈畢方在這個節骨眼上捐銀給如意侯,無意是在搶奪宋國公仇恨的光芒。
所以江之夏不得不這樣猜想。
“一半一半。”沈畢方並不否認,“江少東家無需放在心上,別忘了,正好我也要報仇。”
報仇?江之夏眼前突然浮現,月色籠罩下,那佈滿傷痕至醜又至美的身體。
面上,一陣陣發熱。
他看著她的眼,狼狽避開。
“江少東家隨意,我先走了。”沈畢方道。
輪椅咯吱咯吱向前,唐元高大的身影,將輪椅上沈畢方瘦弱的身子完遮擋住。
但江之夏卻彷彿依然能看見。
他記得那身子如羽毛一樣輕,他抱在懷裡,彷彿沒有半點重量。
可那麼輕的身體裡,卻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少東家,怎麼站在這裡?”
白大管事的聲音,將江之夏拉回神。
“看看鋪子是不是都開門了。”他道:“現在看到了,走吧。”
說起鋪子開門,白大管事老臉上不禁笑容滿面。
“這次咱們江氏商行算是躲過一劫了,日後定會否極泰來。”
江之夏不置可否。
白大管事感慨了一番,追上去。
“對了少東家,快月底了,楚大小姐那邊的藥材還要不要送?”
楚玉珠每月中月底去慈安堂問診,贈送藥材,那些藥材,便是江氏商行提供的。
江之夏頓了頓,“既然楚家沒有派人來說不要送,那就同之前一樣。”
現在對付江氏商行的是宋國公,不是楚相,這種時候更沒必要跟相府撕破臉。
“知道了,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