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先去了街上,他學著之前葉渺給他弄的偽裝,將銀髮綁成辮子,用布包好,戴上斗笠,不過他沒有穿女裝。
此時正是他傷人後的頭七,死的那些人,是花夕城裡的普通百姓,滿城似乎都掛起了白幡,相識的不相識的,都抹淚相送,一片悽悽慘慘。
風聲隱約送來扶靈人的哭聲,因為隔的遠,聲音不大,卻像鈍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割著阿殊的心臟。
他捂著胸口,覺得那裡有些難受,跟何姐姐迴避他、他離開寶兒不一樣的難受。
其實他沒打算真的離開寶兒,他知道寶兒肯定想和他一起玩,他只是悶得慌,想出來走走。
沒想到卻撞見了這一幕。
耳邊響起葉渺跟他說的話,“阿殊,無緣無故殺人是不對的。”
所以他真的做錯了嗎?
阿殊站了好一會,看著那些送喪的人出了城,他雙腳不知不覺跟著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灰濛濛,那些人在一處林子裡的空地前停下,有道士模樣的人一陣唸唸有詞,接著阿殊看到棺木緩緩放入早已挖好的大坑裡,於是哭聲更甚,他甚至看到有個中年婦人哭暈過去。
帶著春日溼潤氣息的泥土被鐵鍬高高揚起,跌落在棺木上,不過片刻的時間,那棺木被泥土完全掩蓋,同時形成了一個小土堆,並被弄得結結實實,然後在前面豎起了一塊石碑。
阿殊不識字,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只知道剛剛暈倒的婦人醒來後抱著那塊石碑哭得撕心裂肺,直到後來被幾個差不多歲數的婦人抹著眼淚勸走了。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泉下有知、節哀順變、入土為安什麼的。
很快,送喪的人都走了,只留下那孤零零的小土堆,還有那塊石碑。
阿殊走過去,蹲在那石碑前,那上面還留著那婦人的淚水。阿殊伸出蒼白的手指碰了碰,然後放到嘴裡舔了舔,又苦又澀,跟他的心一樣。
也不知蹲了多久,阿殊雙腿發麻,肚子咕咕叫,他扶著石碑站起來,那上面婦人留下的淚水早已經乾涸。
這時天色不早了,阿殊知道他該回去了,可雙腳卻不知怎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去往他從小到大都待在那裡的宅子的路。
快天黑的時候,阿殊穿過他和寶兒時常玩耍的林子,穿過後面一片竹林,又轉了幾個彎,來到了他居住的宅子前。
門前靜悄悄的,只有遠處蟲鳴聲不斷,屋簷下點著的兩盞紅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晃動。
他推門進去,門吱呀一聲就開了,同往常一樣,沒有人替他開門,這門也從來不會從裡面閂上。
裡面昏昏暗暗,偶有幾盞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亭臺樓角影影綽綽,有幾分陰森森的感覺。
突然間,四周火把轟的一下亮起,那些亭臺樓角瞬間變得清晰可見。
腳步聲紛踏而至,阿殊眯著眼望過去,上官武自一群人中走出來,火把在他臉上跳躍,襯得那雙眸子異常光亮。看到阿殊,他的臉上浮現出奇特的笑容。
“四弟,這幾天去哪了,讓三哥我一陣好找。”
“找我有事嗎?”阿殊問。
“外面出了點事,我擔心你的安全,”上官武狀似無意道:“從哪回來的?這幾天是誰收留了你?告訴我,我好去多謝人家。”
“不用了。”阿殊說著往自己屋子走去,卻被手持火把的人攔住。
他們看著他的眼神裡充滿恐懼,手都在抖,卻硬撐著攔在他面前。
“四弟,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可不能讓你進去,我不能讓上官家的人,被人說不懂禮數。”上官武帶著冷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阿殊沒有回頭,月光般的銀髮被夜風吹的輕輕飄起,閃爍著盈盈光芒。
灰藍色的眸子,盯著站在他面前的一人,看得那人雙腿打顫,蒼白的唇輕啟,卻是對上官武說的。
“你說只要怕我的人,我都可以製成玩具,那這些人,我也可以把他們都製成玩具嗎?”
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隨即後面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
“既然四弟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客氣了!”
大笑的聲音下一秒變得陰沉無比,“抓起來!”
“是,三老爺!”
……
另一邊,無影堂的人正在向葉渺和程爍彙報這幾天他們打探到的訊息。
“起因是祁先生的朋友。”祁先生便是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