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你看前面!”
數騎剛沿著山腳彎道馳過,忽的有斥候指向前面。
在僅僅數十米開外,官道上、荒野中躺著為數不少的凌亂屍體。
有破爛的旗幟孤零零的斜插在地上。
地面上佈滿焦黑坑洞。
石曉木的眼睛瞬間通紅起來,嘶聲大喊:“團長!”
破爛的旗幟上,那個鑲金絲的宋字還在飄揚。
“駕!”
十夫長連忙拍馬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而去。
一行人在凌亂的戰場前立馬,石曉木幾是滾下馬去,哭喊著向前爬。
地面上,有元軍的屍體,也有宋軍的屍體。只他們甲冑還有兵刃等等,都已經被元軍給拿走了。
大宋的甲冑對於元軍而言,而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一張張泛青的面孔。
石曉木宛若癲狂,踉踉蹌蹌,搖晃這個,又搖晃那個,嘴裡不住呼喊。但是,卻沒有任何人能再回應他。
“老李頭!”
木娃子看到熟悉的面孔。
是老李頭。
是那個年紀要長他將近三十歲,平素裡總是笑呵呵,不擺老兵派頭,待他如親人般的老李頭。
在家裡,他有父母。
在軍中,老李頭便是他的父親。
只這時,鮮血卻早是染紅老李頭的衣襟,且凝結成疙瘩了。
他的右手,也不見了。
喉嚨處有讓人觸目驚心的血洞。
幾個斥候看著這滿地的屍體,還有大喊大叫的木娃子,都是沉默不語。
“手!”
“手!”
木娃子淚水淌過臉頰,混著灰塵低落。他卻只是渾然未覺,不斷在老李頭旁邊尋找著什麼。
他在尋找老李頭的手。
老李頭曾跟他說過,死在戰場上沒什麼可怕的,他從軍這些年已經不知道死裡逃生過多少回。就擔心啊,擔心死後不能落個全屍,那樣下輩子投胎會是個殘缺的人。
直過去好陣子,木娃子才總算是找到老李頭的手。
他的手是被硬生生切下來的。
木娃子顫抖著撲回到老李頭旁邊,將手放回到老李頭斷臂處,“老李頭,手,你的手,我給你找回來了……”
只再怎麼放,這手自是已經不可能還能接得上。
木娃子哭得像個淚人。
他扒拉開旁邊元軍的屍體,從下面扯出一面殘破的軍旗,給老李頭捆紮著斷手,“我、我不會讓你下輩子做殘疾的!”
幾個斥候看石曉木這般,都是輕輕嘆息。
他們和石曉木不同,都是軍中老卒。這樣的場面,不能說是見得多,但也見得不少了。
這小兵是還年輕。
等以後,他大概也會漸漸學會坦然面對吧!
十夫長喃喃嘆息,“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歸,又能歸多少人……”
過陣子,前面的木娃子忽沒了動靜。
他就這般硬生生哭暈了過去。
十夫長走過去,瞧了瞧地面上沒有聲息的老李頭,抬手將木娃子給背到了背上。
旁側有斥候道:“頭,咱們是不是回去覆命?”
十夫長點頭,“嗯,回去覆命吧……”
這裡距離鼓山都是不遠了,他心中也終是不再抱有什麼希望。
如果那些出城的兄弟還有許多人活著,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有遇到任何活口。
幾個斥候又上了馬,十夫長將木娃子放在身前,向著福州方向馳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