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輛汽車上,窗外的光線慢慢的從明亮變成黯淡,又漸漸的黑透。 跳躍的車燈光束下,風景依舊很好看。 崎嶇的山路上,車子的一邊是刀削一般暗青色的峭壁,另一邊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別說是看一眼了,就連想想都感覺心驚膽戰,腦袋發暈。 這一路上,滿眼都是各種叫不上名字來的參天古樹,把山路遮的一片陰涼。 車子裡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德福。 我認識他,並且在我不犯瘋病的時候,可以清楚的記得他的名字。 他是那若蘭的朋友,嗯,確切一點兒說,他是那府的管家。 他叫那若蘭是大少爺,叫我二少爺。 我不知道這個稱呼到底是怎麼來的,大概是看在那若蘭的面子上吧,所以他對我的態度也顯的很尊重。 但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我的腦子不靈光之前,我跟德福之間應該是有過很密切的交集。 或許是他曾經對我有恩,比如說,救過我的命之類的。 也或許…… 是有仇,很深很深的仇。 不然我也不可能如此清楚的記得他,這個名字在我心中的印象,甚至不比任詩雨要輕多少。 每年的今天,德福都會開著車到我家裡,接我去一個距離中州很遙遠的地方。 那裡叫做滇南,需要從中州開很久的車才能到,最快也要一天多時間。 所以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差不多要到明天的中午或者是下午,甚至是晚上了。 德福一共帶我來了滇南幾次,我也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出發的日子是農曆的六月初七,之前的一天我還很忙,因為那是任詩雨的生日。 每年接近六月初六的頭幾天,我都會翻出手機,挨個撥出上邊記著的電話號碼。 不管我記不記得對方是誰,都會邀請他們來我家吃頓飯。 雖然我做菜的手藝還湊合,但跟那若蘭家的廚子是沒法比。 所以每次我都會叮囑那若蘭,把他家最好的廚子一起帶過來,順便也厚顏無恥的讓他按照選單準備各種所需的昂貴食材。 那若蘭照例會罵我幾句,隔著電話我都能腦補出一支手指頭比劃出來的蘭花。 “小猴兒崽子,你這是又來打土豪分田地,腆著臉皮吃大戶了是吧?平日裡人家給你送錢送東西,你都一概原樣退回,連包裹都不肯開啟。可一到了詩雨那丫頭的好日子,你就恨不能把人家給搜刮乾淨嘍。好好好,不就是一頓吃食兒嗎?說的就跟你師兄請不起似的。得嘞,你就甭管了,明兒個一準兒給你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比伺候老佛爺還上三分心,成不成?哎,你叨叨完了吧,趕緊的,讓我內小活祖宗接電話,人家都想死她了。” 我笑著喊來在院子裡蹦跳玩耍的閨女,把電話遞給她。 “蘭爸爸~我想你了,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吖?” 我閨女搶過手機,那甜甜的嗓音簡直都能把那若蘭給化成一灘水。 到了正日子那天,我會把家裡所有的桌子都搬到院子裡,拼成一大張。 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美菜品,等那若蘭家的廚子忙活完了,我會走進廚房,煮一鍋雞蛋麵,盛上一碗放在任詩雨坐的位子上。 每年都是如此,這碗雞蛋麵必須是我親手來做,因為這是任詩雨最喜歡吃的東西。 客人來的很多,把小院擠的滿滿當當的。 有的人我能記住,有的人我卻記不住了。 我閨女的位子在任詩雨的左手邊,但她壓根兒就坐不住,沒幾秒鐘就會黏糊到那若蘭身上,撒著嬌讓他搛來喜歡吃的菜。 任詩雨的右手邊,一共坐著四個人,我管他們叫“爸媽”。 其中有任天翔和馬蘭夫妻倆,另外兩個人我記得一個叫紅姐,一個叫劉叔。 我也搞不清楚,“姐”和“叔”是怎麼湊成兩口子的,這種輩分也太亂了。 還有個問題我也沒鬧明白,任天翔和馬蘭是任詩雨的父母,我喊他們“爸媽”是應該的。 可紅姐和劉叔到底是誰? 我為什麼會把這種獨一無二的稱呼用在他倆身上? 忘記了。 最讓我無奈的是,每到任詩雨生日的這一天,她都會很忙,反正在我的印象裡,她一次也沒有參與這場生日宴。 大概是因為女主人缺席吧,大家的情緒看起來都不太高。 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但我總感覺那笑容很假,像是裝出來的。 尤其是在他們跟我對視的時候,恨不得伸手扯著自己的嘴角往上拉,比高速收費站裡坐著的美女那副模樣兒還尷尬幾分。 德福年年都會來參加生日宴,而且還主動幫我承擔起招呼客人的職責。 他也不會忘記悄悄的提醒我一句,讓我第二天一早在家裡等著他,他會準時開車來接上我,一起去滇南。 我點頭答應,德福扯扯嘴角,帶著一臉意味不明的表情轉頭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每次都感覺心裡很亂。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