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澤將一旁的細雪掃開,從馬背上拿出一塊羊毛毯子鋪在地上:“主子,孟大人,坐下說吧。” “舅舅,這邊。”祁時聿點點頭,拉著還沒完全回神的孟羽卓坐到毯子上。 “舅舅,給我說說吧,我要知道實情。”祁時聿淡淡道。 孟羽卓嘆了口氣,神色慢慢浮現自責,眼眶溼潤,酸澀難忍。 “都怪我,怪我年少氣盛,不知人心險惡,留下諸多把柄。” 說著,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祁時聿,滿臉懊悔。 “二十一年前,烄州洪災,河堤被沖垮,死傷無數,無數災民帶著親人屍骨,上京告御狀,說河堤偷工減料。” “此事,你應當有印象吧?”孟羽卓問道。 祁時聿聞言點頭:“嗯,我記憶不多,但是後面我調查過,知道一些。” 孟羽卓長長的嘆息一聲,微微昂起頭,似是想要舒緩心中鬱氣,一會後,他才緩緩開口,繼續道: “那烄州,便是我監工建成的,當初,來告御狀的災民,說是因為我偷工減料,才會害得他們流離失所。” “那帶頭之人,是當初意外失足落入激流的工匠子女,還有當地的富紳,指證我貪汙受賄。” “我沒有,當初那工匠意外落水,我有派人搜尋,可是水流湍急,實在是打撈不到,連屍體都不曾找回來。” “我便將我的那塊玉佩當掉了,換了銀子給戶人家當撫卹金,當初此事,明明已經了了的。” “可是,他們卻說,是那個工匠跟我反映材料有問題,而我不僅不聽,還將那工匠殺了滅口。” 說著,孟羽卓頓了頓,緩了緩些許激動的情緒,繼而道:“我百口莫辯,孟家,就這樣被生生架在了民憤之上。” “你外祖父多番走訪,最終一無所獲,我當時被羈押在宗人府,也被嚇到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皇上......也曾想過諸多法子,試圖安撫災民,可是,那些災民都是被沈家控制的,加上鬧得滿城風雨,皇上也無可奈何。” “你外祖父......被逼的活活撞死在宮門前,以證孟家清白,姐姐聽聞這個訊息,心急之下,也被生生氣死。” “沈家步步緊逼,民心激憤,百官彈劾,只有將軍府相信我,相信孟家,可慕容將軍當時身在邊關,將軍夫人當時也大著肚子。” “老柱國幾次求情,都被沈家逼了回去。” “爹與姐姐相繼離世,沈家不斷煽動民意,皇上心力交瘁,只得下令予我秋後問斬。” 孟羽卓邊說,邊時不時的停頓一會,不斷的調整自己的情緒,那飽經滄桑的面龐上,早已淚痕遍佈。 “我對不起爹,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孟家......” 他抬手重重的抹了把臉,轉頭看向祁時聿:“也對不起你,時聿,是舅舅不好,是我太蠢,落人口實,害了孟家,害了你。” “舅舅不怕死,可是......我不能死,沈家不倒,沈鴻舟,沈棲聞不死,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接任工部侍郎,前去烄州,是二十四年前,沈家為了扳倒我孟家,竟是花了三年時間佈局。” “時聿,那河堤絕對不可能偷工減料,絕對是沈家從中作祟,只是時日太久,根本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說著,孟羽卓用手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臉,以往風度翩翩的孟家二少,早已被磋磨成了一個鄉野糙漢。 他丟棄了孟家一切的習性,只為讓自己看起來與旁人無異,只為活著。 “時聿,皇上也是被逼無奈,立新後,將你貶至泉州,皆屬無奈之舉。” “若非是有將軍府撐著,或許......” 孟羽卓話沒說完,但是祁時聿聽懂了,他沒說話,許久無言。 孟羽卓也埋著頭,沒敢再抬眸多瞧半眼,心底的自責與悔恨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祁時聿慢慢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際,心中多年的鬱結,算是被徹底解開。 也終於想通了,那個讓他無法相信皇帝的問題。 那便是將軍府。 將軍府手握軍權,皇帝說他與慕容南樺交好,母后則與謝知微是手帕交,若照皇帝所言,又為何會被一個沈家鉗制呢? 還有,堂堂將軍府,又怎會被幾個小賊趁虛而入,搶走剛出生的小姐呢? 何況,當時還有老柱國坐鎮。 如今,結合舅舅所言,當時沈家針對的,並非是孟家一家,還有將軍府。 將軍府在民間聲望極高,沈家想對將軍府動手,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便只能借孟家亂將軍府陣腳,奪其女,用以牽制將軍府。 慕容南樺身在邊關,謝知微生產在即,孟家被推至風口浪尖,憑老柱國一人,又如何兼顧得來? 祁時聿眸色漸深,若是他的訊息沒錯,孟家事發之時,亦是這西啟國在騷擾邊境,慕容南樺才會被拖住。 看來,這沈家的手,不止在北齊國內啊。 “舅舅,我們先回去吧。”祁時聿起身,抖了抖衣襬上的細雪,將孟羽卓拉了起來。 “時聿,你現在準備怎麼辦?”孟羽卓緩了許久,也慢慢將剛剛被再次喚醒的仇恨,堪堪壓下。 “不如何,先將這軍中的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