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
“阿宴!”
一陣陣呼喚在陳伶耳畔響起,他猛地睜開眼睛。
一個穿著棉衣的少年正站在床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宴,醒醒。”
陳伶睡眼惺忪的目光中,看到另一個年輕的“陳伶”,正在將一件件摺疊整齊的衣服放在他的床邊,一邊說道,
“今天哥哥得去二區的醫院一趟,衣服給你放在這了,蒸籠裡有饅頭,你自己在家好好的,知道嗎?今天外面很冷,一會我們走了,你可以再多睡一會。”
這是……自己?
不,這是自己穿越之前的,本土的“陳伶”。陳伶瞬間就認出了眼前那人的身份。
“哥,你的病又惡化了嗎?”陳宴擔憂的聲音響起。
陳伶愣了一下,因為這聲音是從他的喉嚨中傳出的。
等等……
隨著腦海中撕裂般的疼痛退去,陳伶的記憶逐漸修復,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發生了什麼,一個念頭突然湧現在腦海。
自己……這是代入了陳宴的記憶?
少年頓了頓,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陳宴的頭髮,
“沒有,只是去複查一下。”
“哦……那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吧,回來吃晚飯。”
“好。”
交代完之後,少年便走出房間,關門前看到還有兩個大人跟在他身旁離開,看背影像是父母。
陳宴坐在床上,看著那幾道身影離開,等到大門關上,他也並沒有繼續睡回去,而是看了眼時間,開始默默的穿衣服。
陳伶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有些奇妙,他還是第一次以這種視角去觀看記憶,就像是看電影一樣,能以“陳宴”的視角看到畫面,聽到聲音,但是沒法主動的觀察周圍……
不過,自己怎麼會突然代入陳宴的回憶?
是那面鏡子的力量?
在他的視角中,陳宴認真的穿完衣服,便下床洗漱,
此時也就早上五點左右,外面還是漆黑一片,寒風夾雜著飛雪,從房屋的縫隙中鑽入屋內,發出嗚嗚聲響。
陳宴打了個哆嗦,卻並沒有重新鑽入被窩,而是簡單吃了個饅頭,便快步跑回屋中,從裡面抱出一隻小盒子,在餐桌上開啟……
裡面是一支支化妝用的工具。
陳宴一邊將自己的頭髮網起,一邊清了清嗓子,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
悠揚清亮的唱腔,在寒冬的黎明響起,迴盪在無人的破舊房屋,與昏暗的街道之上。
陳伶怔住了。
這段唱詞,便是他幾天前在末角那唱了一下午都沒唱對幾個音的那段,而此刻在陳宴的口中,卻如此自然悠揚,甚至比末角親口唱的還多了幾分靈動。
沒有一個錯音,每一個字之間的節奏與力量把握的恰到好處,而這還只是他一邊化妝,一邊消磨時間的隨口一唱……但這等程度,陳伶哪怕再練三十年,也未必能趕得上。
“這就是天賦麼……”陳伶在心中嘆了口氣。
大雪紛飛,陳宴獨自坐在屋中,對著花黃銅鏡,認真的勾勒著臉上的妝容。
大約幾十分鐘,一個俊俏的少年便離開桌邊,換上屋裡那件大紅戲袍,像是一隻輕盈的紅蝶,推門而出。
他穿過無人的街道,迎著東方若隱若現的魚肚白走向荒野,飛雪拂過少年的衣襬,將那件大紅戲袍染上一抹雪白。
陳伶知道他要去哪裡,在他的記憶中,他經常會陪陳宴到那裡練習戲曲,基本上無論颳風下雨,都不會缺席。
陳宴踏上無人荒野,深吸一口氣,開始在雪中踱步轉圈。
他擺著架勢,瞪著眼睛,彷彿此刻並非是在無人荒野,而是已經登上一座滿是觀眾的舞臺,在臺邊繞了一圈後,回到中央站定。
他朗聲唱道: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裡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中庭,慢款步施刑法以定罪名……”(注1)
這是一出沒有觀眾,沒有搭檔的獨角戲,正如陳宴這些年獨自醉戲的人生。
陳伶跟隨著陳宴的腳步,在飛雪中翩躚起舞,視覺,聽覺,觸覺,嗅覺,他們的一切彼此重疊,他的四肢彷彿徹底與陳宴融為一體,隨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