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小簡哥哥……什麼時候來啊?”
狹窄的房間內,厚厚的被子已經將所有窗戶與門縫堵死,三道身影圍在一盆即將熄滅的炭火前,睫毛與髮梢都掛滿寒霜。
“……外面已經凍成那樣了,小簡他可能……”一旁的舅媽說到一半,沉默的搖了搖頭。
舅舅顫抖著撥出一口白氣,看向那扇緊閉大門的目光,滿是擔憂與苦澀。
他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世紀大道上,那站在飛舞撲克牌間的身影……他雖然已經知道簡長生如今身份不一般,但想到外面那凍死人的天氣,還是不免為這位外甥感到擔心。
鐺——鐺——鐺!!
嗡鳴的鐘聲從外面響起,三人顫抖著往被堵死的窗戶望去。
“現在外面……應該已經沒有活人了吧?”舅媽縮成一團,喃喃自語,“那……是誰在敲鐘?”
“會不會是執法官哥哥們出手了?”男孩眼中浮現出希冀的光輝。
舅舅沒有回答,他在心中糾結許久,還是緩緩起身……
“你去哪??”
“我出去看看。”
“外面這麼冷,你……”
“你們在屋裡好好待著,別出去,明白嗎?”
舅舅開啟臥室門走到客廳,反手將臥室門關起,然後再小心翼翼的將大門推開一角,防止寒風吹到臥室,等他身形走入街道之中,極寒的低溫驟然降臨。
他看到漫天飛舞的黑色雪花,與從地面升起的極光,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眸中滿是震撼與不解;
等到寒風如刀般割過臉頰,他才回過神來,咬著牙一步步往鐘樓的方向走去……如今能在極光城裡敲鐘的,應該只有那些人了,小簡應該也在其中。
但他剛走了兩步,一股更加冰寒的寒潮便從城牆外捲入,彷彿幽冥吹來的死亡之風,將天空都染上一層冷調的深藍。
舅舅瞳孔驟然收縮,彷彿心臟都停滯了,雙腿一軟便栽倒在雪地之中。
-79c。
在這樣的低溫下,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生命正在一點點被寒潮抽離,像是冰窟寒風中搖曳的一盞殘火,輕輕一吹,就只剩下點點餘燼迅速暗淡……
就在他即將閉上雙眸的瞬間,四道黑色身影,從街道的盡頭緩緩走來。
“……舅舅?”
簡長生看到那人,瞳孔微微收縮,他立刻跑上前觸碰舅舅的鼻息,卻發現已經只有細微的出氣……
“小……簡……”蚊蠅般細小的聲音傳出,舅舅的心臟徹底停止跳動。
嗚咽的寒風在耳畔迴響,
簡長生呆呆的蹲在那,宛若雕塑般一動不動。
他從未想過,人類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哪怕只是一陣從禁忌之海吹來的海風,也足以輕飄飄的吹倒任何一個家庭的頂樑柱……
“舅舅……舅舅?!”簡長生猛地將他抱起,手中的黑傘滾落在雪地,隨著寒風輕輕翻滾到一雙黑色皮鞋旁。
陳伶三人撐著傘,站在不遠處,神情複雜的看著跪在舅舅面前的簡長生,
少年的嘶吼聲在死寂街道上回響。
“這是你們第一次經歷界域葬禮……但不會是最後一次。”楚牧雲緩緩開口,“這個時代,人類的脆弱遠超你們的想象,即便是黃昏社也沒法救下每一個人,所以,我們不建議與普通人產生太深的交際。”
“這也是為什麼,通常黃昏社只招收瘋狂或是冷血的新人……因為只有不輕易共情的人,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見證中,保持理智與清醒。”
“否則……一次又一次的絕望與痛苦,會將你們拖入深淵。”
簡長生的雙拳緊緊攥起,他抱著舅舅的屍體,淚水已然在臉頰凝結成冰……
黑色的雪花飄落在屍體的肩頭,淡淡的極光好似風箏,從他的體內飄搖而起,緩慢的向著極光湧動的天空升去。
這一刻,簡長生彷彿看到在極光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向自己揮手,他呆呆的跪在那,眼眸已然通紅一片。
與此同時,距離這裡數條街道之外,一位同樣穿著西裝的年輕女子,雙唇輕啟,空靈清澈的女聲以某種韻律,迴盪在死寂的天穹之下。
“「我看見天空在哭泣」,”
“「我聽聞有你的聲音」;”
“「我嗅到思念在荊棘中盛開」,”
“「我從日落的方向走來」……”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陳伶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