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是壯闊的藍,看不到水草,也看不到什麼雲朵。成群的神仙魚在海中游蕩,展示著飄逸的遊姿,與鮮豔的美麗。數十隻剪水鸌在海天遨遊,這些兩棲的“飛鴨”,是善於遷徙的海鳥,一年能夠飛出上萬公里。它們會追隨著海中的鯨魚,捕捉被鯨魚驚擾的魚兒…而此刻,它們圍繞著三艘停泊的卡斯蒂利亞海船,明顯把這些水上的“巨獸”,當成了鯨。 “上主見證!哥倫布,你既然說了這麼多,三位船長也點了頭…那大夥兒就再向西航行五天!…如果五天後,我們還沒有看到陸地,那船隊就必須立刻返航!…” “...好!上主見證!我們已經航行了四五千公里,到了西潘古日本的海域!相信我,再向西五天內,我們必然會見到陸地或者大島!…” “哈!哥倫布,不管你說的再好聽,我們也只會再航行五天!五天後,你若是不願返航…呵!…” “呃!我,遠征軍司令哥倫布,已經向上主與聖母起誓了!五天不見陸地,就返程!…” 旗艦聖瑪麗亞號的甲板上,一場漫長而危險的船員會議,在足足討論了半天后,總算是有了結果。 三艘船的船長,德拉科薩中立沉默,老練的沒有出頭。平松兄弟表面中立,話語間卻偏向哥倫布。畢竟他們兄弟全家上陣,就是為了搏一個富貴的前途! 至於兩位王室代表地位尊崇,實際更看重安全,是希望返程的。但他們又不願在女王面前,承擔主動返程、放棄新航路探索的責任。而三艘船的水手代表們爭執不斷,最後在哥倫布描繪的“廣闊錢途”下,勉強同意繼續航行五天,尋找陸地的蹤跡… “呼!聖母啊!感謝您的庇護!…” 看到水手們收起的彎刀,哥倫布長呼了口氣,渾身都有些脫力。他的後背早已溼透,頭髮都被汗水粘成了一團一團。直到此刻,他才確信,自己真的活了下來,從一場可怕的水手暴動中,僥倖逃生! “讚美您!仁慈的上主…” “等等!…” “啊?!怎麼了?…” 哥倫布放下祈禱的手,緊張的抬起頭,一眼就看到眼神銳利的水手長巴託洛梅,和旁邊神情沉穩的金匠卡羅。 “哥倫布!你剛才說過,今天的事,絕不會追責,也不會捅到王國貴族那裡?” “對!我已經向上主和聖母起誓了,書記員羅德里戈也做了公證…” “不行!這不夠!…上主和聖母,總是先看向祂們的僕人!而我們這些人,在上主的僕人們面前,卻是說不上話的…你得按照我們的規矩,按照船上水手們的規矩來!…” 聽到這,哥倫布怔了怔,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是商業城邦的平民出身,又在各國奔波了這麼久,自然也很熟悉社會底層的規則。在商業城邦的貧窮巷道、在強盜縱橫的荒郊野外,或者像此刻在遠離上主的可怕深海,其實都是教會信仰與王國律法,所覆蓋不到的地方! 在這些地方,在這些社會最兇惡、最底層的人群中,是不可能按照偏向貴族的法律、或者偏向教會的教條來做事的。大夥兒要互相取信,就必須依靠約定俗成的“行規”,以及表面上依託上主之名,進行的各種“神秘儀式”,來立下“靈魂的契約”。 “好!巴託洛梅,你是要我立下‘鳥嘴’賭咒,還是舉行‘驗金’儀式?…” “桑切斯醫生今天沒參加。這件事上,我們信不過他…金匠卡羅在這,那自然是‘驗金’儀式!” “驗金?行!那就來吧!…” “好!讚美上主!讚美不朽的黃金!這黃金是好的,祂帶著天堂的光,永不變色!祂是上主的所愛,見證著我們,立下金色的契約!…” 金匠卡羅從懷中拿出一塊銅板,小心的灑了一丟丟、大約幾克的金色粉末,臉上都帶著肉疼。他念誦著上主的名字,說了一段似是而非的禱文。隨後,他就唱起古怪的、和黃金有關的歌謠,就好似鄉間的巫師一樣。 “…黃金看著你們倆,靈魂都在帶著光!刻下名字發了誓,就像黃金一樣真!…要是誰敢違背了,一生窮困吃不飽,死後還要變亡靈,永遠永遠贖不了!…” 可怕的低語聲,從金匠卡羅的口中念出,讓所有的水手都毛骨悚然,心生由衷的敬畏。在這遠洋的航船上,金匠和醫生,都有著極為特殊的超然地位! 這不僅僅因為金匠會修補武器,醫生能治病救人,更因為金匠有著驅邪的職能,而醫生則兼職著祛瘟!在基督文化中,金燦燦的黃金,可絕不僅僅是貨幣與財富。它們可是天然蒙上了一層神性,具有著信仰上的尊崇地位,更是各種神秘儀式的法力原料… “哥倫布,在銅板刻下你的名字!…” 金匠卡羅唸誦片刻,就拿出自己的刻刀,遞到哥倫布的手中。後者緊張的顫抖了一下,這才神色凝重的默默刻了起來,甚至比祈禱上主時還要嚴肅… 當然,毫無疑問,這不是教會明令禁止的“巫術”,而同樣是崇拜上主的儀式之一。上主可是在聖經中親口說了,“黃金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