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抱梅還有兩名家丁,派頭樸素。
她頭戴著冪籬,白紗上繡著花卉銀線暗紋,走動間,風起,山上的花香越發襲人。
江絮霧之前來過幾次,駕輕就熟地踩著青石階來到一處涼亭,方才歇下。
這處有梨花,飄零在泥上,也不知被踩了多少下,新的梨花飄落,覆了舊梨花,週而復始。
江絮霧依在欄杆,抱梅跟在她身側伺候。
“小娘子,這梨花,我們院子也有一顆。”
抱梅新奇地道。
“確實。”江絮霧附和,餘光掃去前面,見幾名小娘子簇擁一起指著梨花賞花,偶爾傳來嬉鬧聲,再看四周,無一男子。
倒也是,小娘子圍在一起,那些郎君膽子再大,也不能上前唐突。
江絮霧思忖,在想要不要去別處。
變故橫生,在江絮霧揪住帕子要去往別處,便聽到幾道男聲。
她循聲望去,便見幾名郎君映入眼簾,這幾位郎君生得端正,氣質不俗。
冥冥之中,她一眼注意到站在邊緣的男子。
男子長衫都洗得發白,面容堅毅。五官不是不似文人清俊,反而眉骨深邃,眉頭微微一攏,彷彿書房中,磨墨多年的硯臺。
沉默,寡言,磨得四方掉角。
氣質並不出眾。
江絮霧想起上輩子,這人的來歷。
此人喚沈長安,吏部尚書,年紀輕輕,是難得清正廉潔的好官,阿兄對他多加讚譽,裴少韞卻嗤笑此人不懂得變通,遲早要被拉下去。
果不其然,在阿兄被陷害參後,他很快被貶去偏遠之地當縣令。
但江絮霧猶記,沈長安是第一個幫阿兄的人。
也是在她到處求人,落淚祈禱佛祖後,伸出帕子之人。
四四方方的帕子,是麻布,未有繡花。
沈長安佇立她的身側。
她眼中含淚,仰起頭見他。
在沉香燃起,香火模糊的佛祖前。
她聽到沈長安低沉一句。
“江小娘子,你的阿兄會沒事。”
……
江絮霧事後才想起,為何這人喚她江小娘子,她已經嫁人了,旁人都喚她裴夫人,日子久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喊她。
在之後,她便聽聞沈長安為了阿兄之事,到處奔走,還參奏呈聖上。
也真因此,他被貶官去往涼州當縣令。
沈長安此人,心氣正直,慣不會用其他手段,可惜,可惜。
這是京州大小官員對他的評價。
可江絮霧不知,沈長安為何幫阿兄。
前塵往事紛紛,江絮霧揪住帕子,只見眼前的沈長安與上輩子一樣,沉默寡言,旁人鮮少注意到他。
前方的郎君們察覺有女郎,幾人失禮賠笑拱手。
女郎們驚聞有男子,神色各異,卻見他們知分寸,再看其中幾個長相氣質出眾,掩面一笑。
聽到女郎們的嬉鬧聲。
郎君們倒也羞赧,作揖告退。
江絮霧遠遠望見這一幕,不巧忘記收回目光。
沉悶的烏黑眸子,宛如粘稠的墨汁,讓江絮霧不免一笑。
這舉動,倒是讓對面的沈長安一怔。
頭一次有小娘子對他笑。
沈長安偏過目光,似在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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