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飯廳內鴉雀無聲。
朱高熾心裡咯噔一下。
他知道皇帝真正要說的話來了!
“你可知道什麼是別人?”朱允熥又問。
朱瞻基想想,“回皇上,別人應該是不相干的人!”
“對,不想幹的,沒關係的。既不是親戚也不是朋友....就是外人!”
朱允熥笑道,“你餓了他不會給你糧食,你糧食多他也不會來跟你借的外人!”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繼續道,“那你想想,既是不相干的人沒關係的人,人家何必瞧不起呢?瞧不起你,這外人能得到什麼好呢?”
“況且,別人本就是外人,他又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呢?”
這個話題,似乎對朱瞻基來說過於難了!
他低著頭,使勁兒的想,臉都抽抽了。
“大侄子,你記住嘍!”
朱允熥又笑道,“這人呀,活在世上!要是沒錢,要是沒出息,第一個看不起你的....就是你身邊的人!”說著,眉頭輕皺,“你的親戚,所謂的朋友....你沒錢,他們先看不起你!”
朱瞻基忽然插嘴,“包括....父母兄弟?”
“世事如此!”朱允熥嘆口氣,“是的,因為你沒錢,你可能某天就要求到他們.....儘管你不求,可是他們認為你都這麼窮了,將來一定會求的!”
朱瞻基撇嘴,“那....就是嫌棄嘍!”
“孺子可教!”
朱允熥又笑道,“朕在問你,你試想一下,一個人窮困潦倒一直沒出息。某一天他突然發財了,活的比身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好,你說這些親戚朋友會怎麼看?”
“以前他破衣拉撒,現在綾羅綢緞!”
“以前吃了上頓沒下蹲,現在頓頓有酒有肉!”
“以前連個安身的窩都沒有,只能寄人籬下!跟著父母兄長嫂子在一起生活,現在卻蓋了大房子!”
“你說,那些親戚呀朋友呀,怎麼看?”
朱瞻基再次沉思,然後抬頭,“臣想,應該是不高興的吧!”
“哦?”朱允熥笑道,“這個結論從何而來?”
“嗯....”朱瞻基沉思片刻,“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就好比您方才說的,外人不相干的人,互相不認識的也嫉妒不起來!只有認識的人,才會嫉妒!”
“而嫉妒和嫌棄其實都是一樣,恨人有笑人無...”
“說得好,有賞!”
朱允熥笑著摘下腰間的荷包,放在朱瞻基的手中,“難得你這麼小,就能看清所謂人情中的虛偽冷漠...”
“你過得好了,有人抓耳撓腮睡不著,比殺了他都難受!”
朱允熥再次環視,“朕,還聽過另外一個故事!”
“以前,某個村子有個沒老婆沒錢沒地沒房的漢子,整日被人說窩囊廢!”
“這漢子後來把心一橫出去闖蕩,三五年後帶著一筆鉅款回了鄉當了富家翁!”
“蓋房買地娶媳婦.....日子過得好好的!”
“可不知突然從哪冒出來的邪風,說他的錢來路不明,是在外邊打家劫舍來的!”
“這話還驚動了當地的官府,以至於知縣把他捉了去!”
“到了衙門,他把他在外這三五年都做了什麼,那錢都什麼來路,說的清清楚楚!”
“知縣就很納悶,既然這人老實巴交也沒罪,怎麼鄉間傳聞他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說得有鼻子有眼呢!就派差人去尋訪...”
“結果...”
說著,朱允熥一頓,“原來背後散播這些訊息的,正是那漢子的家人!其中不乏他的妹夫,嫂子,姐夫.....乃至自己的侄兒,兄長!”
咯噔!
朱高熾心裡又是猛的一緊,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徐輝祖。
“人,都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別人的事,你操什麼心?你是想佔別人便宜,還是單純的壞?”
朱允熥又冷冷道,“朕,最見不得這種人!”
而就這時,徐妙錦鼻子一酸,再次把頭靠在了朱允熥的肩膀。
皇帝的話,大夥都清楚了。
這些年徐妙錦背後的那些話,未嘗都是人家外人說的。
家裡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沒少拿她嫁不出去這事跟外人說吧!
如今徐妙錦懷了皇帝的孩子,多少人見了心裡說不上怎麼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