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漢王朱松,安王朱楹,唐王朱桱,郢王朱棟從京師啟程,開赴封地就藩。
漢王封地高麗舊京開城,妻故郢國公馮國用之嫡孫女。
安王封地甘肅平涼,妻故中山武寧王徐達之幼女。
唐王封雲南,妻黔國公吳復子嫡孫女。
郢王封安陸,妻武定侯郭英幼女。
四位藩王,端得是封地萬里之外,此一去便不知何年才能回還。
他們其中,其實原本後兩位還可以再留幾年,但老爺子尚未退位時就下過旨意,早去就藩莫在京城耽擱。所以,方弱冠之年,就要出京。
紫禁城晨鐘第一次響起,一身華服的老爺子和朱允熥,在謹身殿堂接受幾位藩王的叩拜,覲見,行君臣大禮。
第二遍晨鐘響起,朱允熥和老爺子,在華蓋殿舉行宴會,送別幾位藩王。
對這幾個幼子,老爺子是愛到了心坎裡,也疼到了心坎了。整個宴會和儀式,都是樸不成帶領十二監盡心操辦。即便是過年,即便是老爺子大壽,也從不曾如此的隆重過。
可這宴會,隆重之中,帶著幾分悲切,殿中幾乎鴉雀無聲。
老爺子在寶座上端坐,臉上的皺紋都帶著心事,朱允熥坐在邊上,心中也泛著酸楚。
這幾個小王爺,都是和他從小長到大的。
他目光環視一週,看到低頭不住落淚的朱棟,不由得想起,他剛來這世界時。這小子扯著他的袖子,奶聲奶氣的說話。
“熥哥兒,莫難受了,我陪你玩!”
還有攥著金盃,肩膀微微晃動的朱桱。
“熥哥兒,將來我要做大將軍。我帶著我舅舅,我表哥,去搶那些蠻子!”
時光轉瞬即逝,當日的少年,已經成人。
而成人之喜未來得及歡慶,就要迎接離別。
“嗚!”有人壓抑不住,終於哭出了聲。
朱允熥瞬間眼眶紅了,轉頭對老爺子說道,“皇爺爺,要不,再留幾位王叔幾年吧!”
老爺子看看哭聲那邊,臉上的皺紋顫顫,搖頭道,“規矩就是規矩,讓他們走得遠遠的!”
“嗚!”下面,哭聲更盛。
朱棟已經淚如雨下,並直接抓起一塊點心塞到嘴裡,不讓自己出聲。
“皇爺爺!”朱允熥看著老爺子,“讓他們留幾年吧!留在您身邊不好嗎?”
老爺子看著朱允熥,目光復雜,沒有說話。
“皇爺爺!”朱允熥又道,“孫兒,您老許給他們的王位,封地,永遠是他們的。孫兒不會”
“咱知道!”老爺子打斷朱允熥的話。
其實有些事,爺倆彼此心知肚明。將來,老爺子走的時候,就是朱允熥從藩王之中收取權柄削藩的時候。老爺子是擔心,擔心這幾個小的好欺負,直接讓朱允熥給收拾了。
分封得遠遠的,也是不招人忌諱,穩穩當當的榮華富貴。
“咱知道,你不會的!”老爺子看著朱允熥,又道,“可是,留得了一天,留不的一年。走吧,走吧,男人大了,是要出去見見世面的!”
說著,老爺子舉起酒杯,大聲道,“此去封地,別丟咱的臉。若心裡有咱,逢年過節來封信,若咱死了,嘿嘿,他孃的你們在那邊呀,衝著京城的方向,給咱磕兩個頭!”
“父皇!”
話音落下,殿中哭聲一片。
朱棟吐出嘴裡的東西,直接朝老爺子跑來。腳下太急,直接撲到在老爺子腳下,抓著老爺子的腿,大聲嚎啕。
“父皇,兒子不走,兒子留下來孝敬你呀!”
其他藩王也上來,跪在御前,叩首不止。
“父皇,兒子不走,兒子走了,沒人再去您的地裡搗蛋了,沒人偷薅您種的菜了。”
“父皇,兒子捨不得您!”
“咱知道,咱知道!”老爺子老淚縱橫,“咱知道,乖,乖!可,可國法如此,既封了,就沒有留你們的道理!”
說著,大喊道,“樸不成!”
樸不成哭著上前,“奴婢在!”
“開啟內庫!”老爺子擦著眼淚道,“窮家富路,他們去的地方太荒了,多給他們帶銀錢布匹。開啟內庫,多給他們帶,多給他們帶!”
“奴婢遵旨!”樸不成趕緊回身,吩咐十二監的太監們,“快,讓人去裝車,多裝多裝!”
“兒子不要那些勞什子!”朱棟拉著老爺子的手,“兒子要跟您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