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朱家,祖上八代都是土裡刨食兒的泥腿子啊!”
“就咱小時候,他孃的吃頓飽飯就是過年啊!”
“哎,像你是掉進福窩子裡了,根本沒見著捱餓的人啥樣。人餓極了就不是人了,紅著眼珠子見著啥都想啃兩口。別說什麼觀音土枯樹皮。嘿,親兒子親閨女狠下心也能下去嘴!”
“洪薯這事要真能成,也算咱爺倆對天下百姓的一份功德!”
功德這個詞兒,朱允熥很是贊同。
只怕下面的官員們,會把功德當成賜予百姓的恩德。
這兩個詞可不是近義詞,而是反義的。
“咱剛當皇上的時候意氣風發,想著會把天下如何如何。”老爺子眯著眼睛打盹兒,嘴裡繼續說道,“可到頭來呢?咱雖沒害百姓啥,可咱朱家受全天下百姓的供養。”
“是咱朱家全家呀,民脂民膏。嗨,百姓嘴上不敢說,心裡指不定怎麼罵。”
“所以呀,做點好事也算對百姓有個回報!”
御輦的車廂裡,老爺子不緊不慢的絮叨著,漸漸的似乎睡著了。
朱允熥小心的給他蓋上毯子,心裡則在尋思著老爺子剛才的話。
是的,全天下供養一家。
這句話,儼然就是大明王朝二百多年江山最真實的寫照。
若說這大明朝的滅亡,先在內後在外。大明朝無數的藩王們,就跟蛀蟲似的,無時無刻不在吸允著大明帝國的精血。
老爺子也大概能猜到,在他走後,朱允熥著手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削藩。
但朱允熥想的不是簡單的削藩,而是移藩。把大明王朝現在和未來無窮無盡的龍子龍孫們,移藩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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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外頭,李景隆帶著兒子李琪,還有莊中的管事農人,以及戶部派下來的農官等,垂手站立盼著聖駕。
從來不覺秋風冷,轉眼已是冬日寒。
這句話,形容的就是秋冬交接之際。初秋時分天氣還帶著盛夏的酷熱,而等秋老虎過去,秋風之中就滿是冬日的寒冷。
雖有陽光,但微微的風吹進人的骨頭縫裡,渾身冰冷。
尤其今天為了迎聖駕,又趕上秋典。作為大明朝的勳貴公爵,爺倆也都一身麻衣。
這麻衣光是不耐寒也就罷了,毛刺還格外的多,穿在身上感到陣陣的刺癢。
噠噠,忽一陣馬蹄傳來。幾位銀盔騎兵,縱馬疾馳而來。
騎士之中,當先一人不等戰馬停住已翻身下馬,然後舉目在人群之中張望。
“這呢!”李景隆擺手。
那騎士瞅了幾眼,笑呵呵的過來,“姐夫!”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景隆的小舅子鄧平。
“你小子踅摸什麼呢?”李景隆笑罵道,“你姐夫你都認不出來?”
“還真沒認出來,隔老遠一看,我都沒敢認!”鄧平輕聲笑道,“姐夫,您還別說,就您穿這衣裳”
“怎麼地?”李景隆好奇的問道。
“跟南城外頭要飯的也沒區別!”鄧平笑道。
“我踢死你!”李景隆又是笑罵。
若早先幾年,他這小舅子絕不敢和他這麼說話。可現在這位小舅子是皇上身邊的侍衛領班,妥妥的天子近臣,他李景隆也要高看幾眼。
“聖駕還多遠?”李景隆罵完之後,低聲問道。
“三里地!”鄧平也低聲道,“皇上讓我來打前站,問你莊子裡可都準備好了?今兒可不光是兩位皇爺來,六部九卿的官員,也一併跟來了不少。”
“早就準備好了!”李景隆繼續小聲嘀咕,“兩位皇爺,今日可要在我這用飯?”
“這事皇上沒說,我也不敢亂猜,不過您準備就是了,多做準備總是沒錯!”說著,鄧平擼下袖子,就要轉身上馬。
“等會!”李景隆直接一把拉住鄧平,盯著對方的袖子,“你小子是漲行市了?”
鄧平頭上帶著銀槍尖盔,身上純藍帶護心鏡的面甲。棉甲袖子上,露出半截裡面的內襯。
李景隆之所以問,是因為他眼尖,發現了鄧平內襯袖子上,居然是蟒紋。
大明朝開國勳貴公侯之家有蟒袍不出奇,可鄧平雖然出身大族。但畢竟是落寞的公爵之家,他身上沒有任何的爵位,官職也達不到穿蟒袍的品級。
“嘿嘿!”鄧平笑兩聲,“皇上昨兒賞的。”
李景隆眼珠轉轉,“這可是天大的恩典,你身上什麼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