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在下,且越來越大。
從天而降的雨水仿若倒灌的瀑布,把天地和眼中的一切景物,都完全的隔絕開來。
御案上的奏摺堆積如山,可朱允熥去沒任何心思去看。
他就那麼呆呆的坐著,手中的茶盞從溫熱變成冰涼,卻依舊未換。
“萬歲爺!”王八恥看了許久,想了又想,壯著膽子走過去,低聲道,“您一天水米沒進了,這麼下去身子不成。奴婢叫御膳房,給您熬點梗米粥”
“不吃了!”朱允熥放下茶盞,“皇爺爺那邊如何了?”
“奴婢留了人在那邊,說剛才太上皇他老人家,喝了一碗參湯”
突然,雨幕之中傳來蹭蹭的腳步。
朱允熥蹭的站起來,徑直走到門口。
幾個太監狼狽的身影,在雨幕中鑽了出來,“大總管,勞煩稟告皇上”
“朕在這,說話!”朱允熥邁過門檻,雨滴頓時洶湧的打過來。
“皇上,老皇爺昏死過去了!”一個太監跪地說道。
“走,邊走邊說!”朱允熥不顧雨滴,直接走到雨中,當他邁步的一刻,自有侍衛在他頭上打起雨傘。
那太監跟在朱允熥身後,惶恐的說道,“方才老皇爺喝了參湯,說想站起來走走。樸總管跟惠妃娘娘攙扶著。誰知剛走了兩步,老皇爺就直接昏死”
啪!朱允熥回身,直接就是一個耳光。
“誰讓你說死字的?”朱允熥大怒。
“奴婢該死!”那太監拼命磕頭,在宮裡說死字本就是天大的忌諱。這太監也是真慌了,此刻口不擇言,一口一個死字。
若往日,這等事朱允熥可能不會放在心上。
可他今天因為老爺子,早就敏感到了極點。
“太醫怎麼說?”朱允熥繼續問道。
太監說話都帶著顫音,“給老皇爺用了金針,灌藥,可老爺皇爺還是沒睜眼。把脈之後,說老皇爺有些發燙。樸總管見事不好,就趕緊叫奴婢來稟報”
“狗奴婢!什麼是見事不好!”朱允熥正大步朝前走,聞言回身猛踹,“誰教你的規矩?”
“萬歲爺,奴婢來料理!您留神腳下!”王八恥趕緊開口。
朱允熥化走為跑,在暴雨之中快速的朝永安宮那邊跑著。
暴雨之中,他的龍袍裙角已經被雨水打溼。
“總管大人救我!”一而再再而三說錯話的太監,拼命對王八恥求饒。
王八恥眼角跳跳,吩咐旁人,“拉敬事房去,打五十板子!”
旁邊的侍衛聞言,低聲道,“總管,打死了咋辦?”
“打死拉倒!”王八恥怒道,“一口一個死字,一口一個見事不好,這不是咒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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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跑上永安宮的臺階,近乎飛躍一般從門檻跨過。
殿中一片沉靜,趙寧兒把六斤和小福兒分別抱在自己身體兩側,郭惠妃眼睛紅紅的看著老爺子的寢殿。
殿裡的人,都在無聲的抽泣。
“皇上”
不等他們行禮,朱允熥已經徑直走了過去,袍服上雨滴順著靴子落下,在地上留下長長的痕跡。
寢殿之中,老爺子半靠在床榻上,席老道一臉凝重的把脈。
“怎麼樣?”朱允熥開口問道。
“剛才還好好的,喝了參湯就”趙寧兒跟過來,在後面說道。
“哪來的參湯?誰端進來的?”朱允熥連聲發問。
趙寧兒不敢看他的臉色,“太醫說參湯安神”
她話音未落,旁邊跪著的一個太醫,已經連連磕頭顫抖不已。
“道爺早就說過,你家老皇爺的身子外強中乾了。看著外邊結實,裡面早就空了。裡面空了就是虛不受補,他今日先是急火攻心,又吹了風,正應該清淡飲食去火養心。”
“弄參湯過來不對症阿!你家老皇爺七十了,可不是三十?”席老道把著老爺子的脈搏,“上回給他看病,也是這樣的病症。他這人氣性大脾氣犟,給他看病不能一味的套用方子。”
朱允熥緩緩回頭,目光如刀看了幾眼那給老爺子開參湯的太醫。
“拉下去!”身後傳來樸不成的聲音,不等那太醫發出任何求饒,就被幾個侍衛捂著口鼻拖了下去。
“再問問他,到底是無心之失,還是怎地?”樸不成尖銳的聲音,在殿外迴盪。
朱允熥看看依舊閉眼的老爺子,心如刀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