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有兩樣見不得,一是女人,二是酒。
北方的燒刀子,酒性烈入口如刀,從嗓子眼裡滑進胃中,似乎吞下的不是酒,而是火焰。這樣的酒,可以抵禦寒冷,可以暖和身體,可以讓人亢奮。
幾輪酒下去,方才還恪守秩序的大營頓時變得土匪窩一般,彪悍的北地邊軍扯開嗓子,露出臂膀,大聲喧譁起來。
鐵鉉解縉等勞軍天使,在大營的閣樓之中,單獨擺了幾桌酒菜,透過窗子可以清晰的看到,燕王朱棣帶著手下的大將,正在挨桌敬酒。
燕王朱棣頗為豪放,酒到杯乾,所到之處一片叫好。更難得的事這場近乎兩萬人參加的慶功宴,燕王朱棣每一桌上,都有認得的將士,大碗喝酒大聲寒暄,氣氛熱烈的同時,將士們又感恩戴德。
“若他不是燕王,必是千古名將!”解縉看著樓下的場景,小聲說道。
鐵鉉若有所思,“即便他是燕王,也可以是千古名將!”
隨後兩人相視一笑,又相繼搖頭。
王和將其實不衝突,但王權和皇權遲早會有衝突。分封,弊大於利。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後,設立郡縣制。大漢代之,再行分封,後至東晉,終於釀成天下大亂。
而後唐宋乃至蒙元,三個大一統的朝代都沒有進行實地分封。到了本朝,雖然繼承了大元對於天下行省的劃分,實行中央集權之策。可是皇帝分封諸子,或於邊塞,或與內陸交通樞紐,軍事重鎮為王。
麾下護軍數萬不等,雖不能掌握民事民政,但軍權之大遠超歷代。這些王爺在自己的封地,關起門來稱孤道寡。
除軍事之外,這些藩王還有他們的子孫,日後必成為朝廷巨大的財政負擔。大明財政有限,而這些藩王的子孫無限,每次分封朝廷都要給予田地,人口。這麼下去,只怕百年之後,大明的財稅都填不滿這些無底洞。
皇太孫的心思,他們這些近臣心知肚明。國家乃是天下之國家,不能讓天下百姓供養一家一姓。龍子龍孫者,亦不能世代富貴跋扈,凌駕於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上。
皇權和王權,勢必會產生衝突,尤其是當王權有封地,有直屬的軍隊之時。若非如此,朱棣靖難之後登上皇位,也不會削了所有兄弟們的軍權,然後養豬一樣把他們養起來。
解縉鐵鉉二人竊竊私語之時,閣樓的樓梯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燕王朱棣帶著數位鐵甲戰將,上樓來給朝廷派遣的天使敬酒。
朱棣有些酒意上湧,面色通紅,但是眼光依然銳利明亮。
“沈部堂遠道而來,本王敬您一杯,辛苦!”朱棣舉杯笑道,“北地沒有好酒,都是這些烈酒燒刀子,諸位莫怪!”
在閣樓中敬了一圈,燕王朱棣舉止隨和,讓人心生好感。
隨後燕王一行人,轉到了鐵鉉解縉二人的桌上。
“兩位,北地飲食沒有南方精細,兩位可還習慣嗎?”朱棣笑道。
鐵鉉拱手道,“王爺,下官是河南人,老家的飲食和這邊差不多!”
“來來!”朱棣笑著讓人滿酒,“嚐嚐我們北地的燒刀子,這可是天下數的著的烈酒,一斤烈酒在遼東那些胡人部族裡,可以換一匹小馬駒!”
鐵鉉酒量甚好,一飲而盡。
而解縉則是皺眉,喝藥一樣喝了一杯,臉上的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起。
“來來,再飲一杯!”朱棣又笑道,“二位都是皇太孫身邊的近臣,將來入閣拜相前途無限,說不得屆時本王還要藉助二位。”
“燕王說笑了,殿下乃是皇帝親子,九邊塞王。臣等不過是芝麻大的小官,哪裡能給王爺助力!”解縉笑道,“再說,臣等是皇太孫之臣,亦是大明之臣,而殿下為大明藩王,何來藉助一說?”
吃了個不冷不熱的軟釘子,朱棣也不惱。解縉他還沒什麼印象,可是鐵鉉他卻記得一清二楚。當日在老爺子的壽宴上,這人也跟著方孝孺他們跪奏老爺子,處理自己來著。
“狗樣孃的腐儒!”朱棣心裡暗罵一聲,臉上卻依舊帶笑。
隨後,朱棣端著酒杯繼續說道,“兩位觀我燕藩軍威如何?”
“虎狼之師,堪比京師精銳大營!”鐵鉉開口說道。
“讀書人也知兵?”朱棣好奇的問道。
“臣在京師之時,常侍奉太孫殿下身側,出入京師大營。太孫殿下深愛武事,常觀看禁軍演武,排兵佈陣,聽軍中諸將講解戰事。臣耳目渲染之下,略通一二。”鐵鉉淡淡的說道。
“觀兵只知其表,唯有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