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中驟然安靜下來,彷彿只有水晶沙漏流逝的聲音。
所有人都低著頭,卻都暗中支著耳朵,希望能從鄧平的口中聽到點什麼。好奇,是人類的天性。
但奇怪的事,鄧平明明在說,皇帝也明明在聽,而且和他們的距離也近在咫尺,他們卻根本什麼都聽不到。
“丫是怎麼做到的?”距離皇帝最近的朱高熾,心中有些好奇,“他怎麼做到說話時,只有他和熥子能聽見,旁人半點聲兒都聽不著的呢?”
正想著,他趕緊低頭。
因為鄧平說完了,垂手退到一邊,而皇帝的表情很複雜。
“千萬別再出事了,我這一天忙得後腦勺都打地了”
朱高熾正在心中祈禱,寶座上的朱允熥則是微微搖頭,嘆口氣,然後看著群臣,“接著說以工代賑的事!練愛卿,你管著工部,你來說說!”
練子寧馬上起身回道,“臣也贊同以工代賑,但方才世子殿下說以工代賑不要拘於一處更不要拘於一事,臣微有不同。殿下所想是好,可那樣以來,只怕好事又講變成壞事!”
“首先,以工代賑為了解決淮北的災民問題。而殿下所提種種,只怕眼下的淮北青壯還有些不夠。再者說,賑災有個過程,修橋鋪路也有個過程而且工期只會比賑災更長。”
“先不說數十萬民夫聚集在一起,有何隱患。單是他們知曉水災已退,該是回鄉建房務農時,卻有家不能回”
聞言,朱高熾瞥了練子寧一眼。
而暖閣中的諸位大臣,還有朱允熥都在不住點頭。
以工代賑是好事,但越是這樣的好事越要分清主次,越要因地制宜,越要分清前後順序,分清輕重緩急。
“你他媽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朱高熾心裡暗罵道,“老子把話都說清楚了,怎能顯示出你家熥子的英明神武啊!老子說錯了,才好讓你家熥子點評,然後你們磕頭喊皇上聖明啊!”
此時,練子寧繼續說道,“所以臣以為,以工代賑就以淮北受災之地為主。一來,民壯無需離家千里之外。二來,他們做工為的是造福鄉梓,自然心甘情願。三,好管好看好調動。”
朱允熥不住點頭,“老成謀國之言!”說著,笑道,“那你說說,這以工代賑具體要用在何處?”
“依臣看來,分成三點!”
練子寧開口道,“第一,自然是修築河防,不讓泗州淮北再有水災之憂。第三,是開墾淤田安置百姓”
“且慢!”朱高熾回頭道,“第二呢?”
“第二!”練子寧環視一週,朗聲道,“諸位可能都覺得,應該是清理運河河道吧?”
眾人頻頻點頭。
而練子寧則是一笑,對朱允熥道,“臣倒是覺得,既然要修要大修,那就修路!”
頓時,人人側目,人人皆是不解。
只有朱允熥眼含鼓勵,笑著道,“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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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朝洪武二十五年開始籌備且推行郵政以來,南北兩地商貿日漸興旺。通商離不開路,水路陸路。”
練子寧清清嗓子繼續說道,“這二者之中,大運河勾連南北又顯得格外至關重要,而且因為運河繁榮之故,連帶著運河沿線的城池,也越發富足!”
“那不是更應該修運河嗎?”朱高熾又問道。
“朝廷有錢修運河!”練子寧沉聲道,“每年運河的商稅,驛站變郵政所帶來的種種收益,都會留出錢來,且每艘商船都會收取一定的過河費,這些錢都是專款專用的!”說著,他看向張紞,“是吧,張尚書!”
“是!”張紞說道,“這錢,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事都動不得,迄今為止已有三百八十二萬塊銀元!”說著,加重語氣道,“現銀!”
說著,又想了想,“運河乃我大明南北動脈,萬不可出任何紕漏!這次淮北水災,徐州淮安段的運河運力大減。接下來治理這段運河,就要用這筆錢。這也是當初皇上金口下旨,專款專用!”
眾人聽得越發迷惑,按照他們的邏輯是,朝廷有專門維護運河的錢,那就不用民夫以工代賑了?
好像對,好像也不對啊!
朱高熾沉吟片刻,又道,“我大明南北兩地,除了運河還有海路啊?”
“殿下入中樞尚短,可能有些事還不清楚!”練子寧暗暗的懟了朱高熾一句,笑道,“下官也知海路比運河省事,而且更快。但南北商人之所以還選運河,一來是海運貴,二來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