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常升道,“我當時跟皇上明說了,刀山火海常家陪著他!”
“兄弟!”藍春再次開口,話中有話,“那時候皇上還小!”
瞬間,常升酒氣頓無,立刻警醒。
“皇上那時候還小,當初的乳虎如今是林中之王至尊無上!”藍春繼續低聲道,“這些話,再不能說了!不然,就是邀功。”
然後,他又開始倒酒,“這些年咱們都老老實實的過來了,皇上也沒虧待咱們,即便有功也早就酬了。日後,萬不可仗著當年如何,翹尾巴。不然,皇上會煩的!”
常升眼神中慢慢恢復清明,啞然道,“不能吧?”
“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藍春又道,“這些年,你這個國舅雖沒有上一輩人的權柄,可皇上給你的也不少吧?給我的也不少!”
“但你想想,是不是有時候看著對咱們客客氣氣的,其實沒交心!”藍春點點桌子,“這是在給咱們留餘地呢!他若是不斷的提拔咱們,不斷的給權柄,封無可封的時候,他怎麼辦?咱們怎麼辦?”
常升怔住了,因為藍春的話他無法反駁。
“太上皇走了,藩王們倒了,以後的大明是皇上一人的大明。我們這些皇親軍侯,其實更要有眼色!”藍春繼續道,“我說句不好聽的,過去咱們這些人報團,當今看著可能覺得是種助力。可從現在開始,咱們這些人再報團你覺得,如何?”
藍春的話雖不多,但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句句都說在了理上,更是句句都說在了關鍵點上。
常升看著藍春,忽然覺得對方很是陌生。他沒想到這個老實巴交得有些木訥,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幹的表兄弟,居然能想到這麼多。
“不是我想的多,而是你太高興了,飄了!”藍春把酒壺推到一邊,“酒後失言,很不好!”
其實,他心中有句話一直沒說。
帝王本是無情種,翻雲覆雨乃真龍。喜來隨手釋甘霖,怒時人間滿山洪。
“我才幹有限,德不配位!明日上摺子,做個空桶子國公!”藍春又道,“從此以後,在家享福就是!”
說著,他飲乾淨杯中最後的酒,“今日早上我碰到了郭老侯爺,他說他和幾位老軍侯,也都要告老還鄉了!”
藍春把玩著酒杯,“現在是皇上自己一個人的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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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但當黎明來臨之時,天亮也只在轉瞬之間。
夏日炎炎的熱光,再次把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點燃,天地之間的代表著至高皇權的光芒,越發耀眼。
鐺鐺鐺!
晨鐘,在紫禁城的鼓樓響起。
穿著藍色素裝袍服的太監,站在午門前,在鐘聲落下的那一刻大喊,“上朝!”
午門外,分列兩隊的文武官員,魚貫而入。
啪啪啪!
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在奉天殿漢白玉的丹階上,奮力甩動皮鞭,聲聲震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臣子的叩拜聲中,朱允熥緩緩的拎著袞服一角,一步步踩著只只有皇帝才能走的階梯,登上龍椅。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很用力。
文官之首的朱高熾敏銳的注意到,今日的皇帝穿著的是最為隆重的大禮服,而非平日的龍袍。
十二旒冕,日月星辰袞服
朱允熥在龍椅上坐下之時,他又趕緊收回目光。
不知為何,他的心突然跳得厲害,口乾舌燥很是惶恐。
老爺子走了,眼前這位是天地之間唯一的龍!
“眾愛卿平身!”
“謝萬歲!”
十二旒冕遮住了朱允熥半張臉,但他依舊仔細的看著殿中的群臣。
“太祖高皇帝突然去了,朕心甚悲,無以自處,這幾日只要一閉上眼,就全是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朱允熥緩緩開口,“是以這幾日,朕於國事,未曾過問。諸愛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禮部侍郎李至剛率先開口,“太祖高皇帝龍御歸天,四海同悲天地失色社稷無光,神州悲聲萬里。神州之外,各藩國也都遣派使節前來!”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奏章,繼續念道,“各國國書先至禮部,琉球真臘呂宋暹羅,舉國戴孝。各國藩王不日親自來我大明京師,弔唁先帝!”
“嗯!”朱允熥淡淡的點頭,“著禮部好生接待,不可失禮!”
“遵旨!”李至剛又道,“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