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位傑出的帝王,都需要成長。
譬如清世宗雍老四,在當皇帝之前,他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子,從十幾歲開始就在各部辦差行走,知曉帝國的弊病。
再如原時空的永樂大帝,十幾歲就藩封地,上馬領軍下馬治民。在他赫赫武功的背後,是純熟的治國手腕。哪怕不論武功,但就治國和權謀而言,建文都弱得像只菜雞。
好似秦淮河剛準備出臺的雛兒!
而朱允熥呢,即便是有著先前幾年系統的學習帝國政務的經驗,權謀不差,手腕夠狠。但畢竟沒有基層實踐的經驗。說好聽點,他能籌劃大局。
說不好聽,他現階段就是個鍵盤俠,頂多是個三觀不歪的鍵盤俠。
再者,作為皇帝他也不可能掌握帝國的各個層面。
現在不是資訊社會,統治結構更是不同,所有的一切都要人報上來才能知曉,這就取決於下面的人報不報。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從底層一路殺上來的老爺子,也不能面面俱到,而且有時候還深感無力。
“你說得好,提醒了朕。各地倉糧虧空,遠甚各地官府錢糧虧空!而且,各地州府都是一筆糊塗賬。”朱允熥揉揉太陽穴,“官吏巧借收糧之名,中飽私囊。或者乾脆又膽大包天的,直接把舊糧當成新糧充數,然後轉手就把新糧給賣了!”
說著,朱允熥嘆口氣,“朕早就想著手處理,只是一時間沒有騰出手,你也知道事情要一步步的來,再說”
說到此處,朱允熥看了一眼李至剛,“也沒有合適的人手!難呀!”
“這不現成的大活人在這嗎?”
李至剛心中無聲吶喊,“我不怕得罪人,我不怕事難辦,我就喜歡這種把人踩在腳下仲裁天下的感覺!”
他不但要對士紳階層開炮,對大地主開炮,對士大夫開炮。
還要對天下的貪官汙吏開炮!對所有的潛規則開炮!
“臣剛開始在北地辦差時,想的是忠君之命!”李至剛仔細的組織著措辭,緩緩說道,“但越是瞭解地方上的內幕,越是覺得皇上的新政,高瞻遠矚!”
朱允熥臉上一紅,端起茶杯。
“新政一旦實行,中下層農人百姓勢必拍手稱快,人心振奮!”李至剛晃著腦袋,繼續說道,“革了士紳的特權,不但讓朝廷把錢糧大權直接抓在手裡,且能給國庫開源之外。還可以直接權下於鄉!”
“這人還真是單用來做酷吏可惜了!”朱允熥心中暗道。
新政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的,但滿朝大臣之中,能領會最後一句權下於鄉而令於民的,寥寥無幾。
“歷朝歷代之敗壞,完全歸咎於上層,略有偏頗!”李至剛看了下朱允熥的神色,繼續說道,“在臣看來,最大的緣由乃是上層失去了對基層的掌控,做不到有效的動員和管控,才是根由。”
“下面抓得緊,即便是上層有些疏忽,也能延緩。要糧有糧,要人有人,即便天下有亂子也不怕。可下面要是爛了,上面再怎麼想挽回,都難於登天!因為上,乃出於下,沒了下層,上面就是無根之萍!”
朱允熥又端起茶碗,只是聽不說話。
但他對李至剛的話,深表認同。就拿原時空的大明朝來說,是沒錢嗎?是沒糧嗎?是上面不著急昏招跌出嗎?
是下面什麼都有,但只能空著急,什麼都籌措不起來。落到最後,無可奈何的一根繩!
見皇帝不說話,李至剛有些急了。
“皇上天資遠超歷代君王,更有勵精圖治之心!臣食大明之祿,受皇上之隆恩。雖不才,但也有輔佐皇上建功立業,青史留名之心!”李至剛乾脆把話說開了,“而且,臣之所以提出官倉的弊端,也正是覺得,革除此項弊端可以和新政相輔相成!”
“假以時日,我大明一無士紳之憂,二無倉儲之患,那將是何等的煌煌盛世呀!”
“愛卿之言,朕心甚慰!”朱允熥嘆氣道,“尤其是你那句有青史留名之心,足慰朕心!”隨後,有嘆氣揉著太陽穴,“若人人都如你這般,朕哪裡還會這麼累?”
說著,又是長嘆,“大明的隱患,有些人不是看不到,而是不願意說。他們都想著縫縫補補湊湊活活粉飾太平,哪裡如你這樣,一針見血!”
“我扎死他們!”
李至剛心中大喊。
但面上卻顯得異常痛心疾首,“臣在北地,見官倉之隱患,實在是觸目驚心!他們是在挖我大明朝的根呀!”
“既然愛卿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