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隨著騎士口中的呼喝,帶刺的馬鞭如電擊一般,狠狠的落在戰馬的臀上,掀起一片片觸目驚心的血霧。
血霧濺起的同時,是戰馬淒厲的鳴叫。
上好的河西戰馬本是武人的心頭好,更是戰場上等同於袍澤的依靠。可此刻,卻如同最尋常的牲口一般,被人無情鞭打。
“快點快點!”
馬背上,披頭散髮的郭官僧大聲嘶吼。
從京城出來,這樣的戰馬他已經用廢了兩匹,晝夜不停的朝濠州進發。
此時已是黑夜,伸手不見五指。
郭家騎隊,只靠著點燃的火把引路。浩瀚天地之間,這些移動的火把,就是螢火之光,讓人根本看不真切。
噗通!
嗚嗚!
不時,有戰馬踩到土坑,吐著白沫摔倒在地。
馬背上的騎士連人帶著火把被甩了出去,但下一秒倔強的騎士又舉著火把站起身,看了一眼已經力竭的坐騎,再從夥伴的手中接過另一匹戰馬的韁繩,翻身上馬。
轟隆,馬蹄聲陣陣。
漸漸的,濠州似乎近了。
而突然,咔嚓一聲。
天邊一條金蛇,竄出了漆黑的夜幕,在夜空中張牙舞爪。
在那麼一瞬間,無論是山川河流都被照亮,妖豔異常。
緊接著嘩啦一下,突如其來的大雨沒有任何徵兆的開始宣洩,而撕破夜幕的金龍,則是在雨中更加肆無忌憚的扭動。
咔嚓!咔嚓!
一道道光,照亮了騎士們狼狽的盔甲。
咔嚓!咔嚓!
一道道耀眼的光,閃得戰馬的眸子,滿是恐懼。
~~
籲!
雨水順著鐵甲的葉子嘩啦啦的流淌,郭官僧在濠州城外的郭家莊門前,勒住戰馬。
他翻身下馬,揮手驅散著身前的霧氣那不是霧,而是戰馬口中的熱氣,然後這匹上好的駿馬,連嗚咽都沒有一聲,就栽倒在泥地當中。
身上被鞭打出來的血痕,迅速被雨水包圍雨水之中,便馬上摻雜了血色。
~~
“四弟!”
武定侯郭英的嫡子,淮西行營總管,駙馬都尉郭鎮頂著瓢潑大雨,從莊子裡奔出來。
“哥!”郭官僧奔過去,“四叔如何了?”
“老頭子”郭鎮眼睛通紅,滿是血絲,一看就知道熬了好些天,“不太好!”說著,拽著郭官僧的胳膊就往莊子裡走,邊走邊道,“下午的時候都不認人了,剛才醒來說餓。家裡人都到了,就是沒見你,老頭子問了四五遍了!”
郭官僧心中一堵,狠狠的擦了把臉上那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液體。
等他的雙腳邁進莊子大門的一刻,又是驟然一頓。
莊子中靜悄悄的,除了雨聲雷聲別無聲音。但屋簷下,窗戶上,門樑上,那一條條白色的孝布還有郭家下人們身上,已經纏在腰間的孝布已說明了一切。
~
“父親如何了?”
郭鎮拉著郭官僧站在後院正房前,對門口一個獨眼老兵問道。
那老兵鬍子拉碴,僅存的一隻眼睛在燈火之下,像是琉璃球似的,綠油油的。
“侯爺起來了,正吃飯呢!”老兵的嗓子眼,就好像被刀刮過似的,極其沙啞。
“大夫呢?他怎麼說?”郭官僧心裡咯噔一下,行將就木的老人,忽然醒來鬧著要吃東西,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他媽什麼說?老子自己就是大夫!”
屋裡,忽然傳來郭英中氣十足的怒罵,“大夫?他孃的老子這輩子殺的大夫,比他媽大夫瞧的病人都多!小四,跟老子滾進來!”
~~
“四叔!”
郭官僧大步進屋,腳步又是一滯。
滿頭白髮的郭英,鬆鬆垮垮的披著一件衣服,露出滿是刀疤的胸膛,正坐在桌子前,大口的啃著羊排。
他身後,兩個妙齡少女,低眉順眼的幫他揉著肩膀捏著腿
“您這是?”郭官僧愣了。
“滾過來!”郭英白他一眼,扔了手裡的骨頭,又從面前的大盆中撈出一塊,且在盆子邊上磕了磕汁水,然後側頭,兇猛的撕咬起來。
“四叔”郭官僧在桌子對面坐下,“您老?”
他心中很是疑惑,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迴光返照的死人。可如今郭老侯爺這架勢,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