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外,一片死寂。
府衙內無論是官員還是小吏,皆戰戰兢兢的跪匐於地。
李景隆站在臺階上行,斜眼盯著九江府的衛所千戶。
而那千戶則是兩眼盯著鼻樑中間,呈鬥雞眼的形狀,跟個傻子似的。
“你剛才說是誰的老子?”李景隆再也忍不住,冷笑著湊到那千戶面前。
“您跟卑職說話?”那千戶的眼珠終於活動起來了。
“本公不跟你說話,跟鬼說話呢?”李景隆冷笑。
唰!
那千戶突然抽出腰間的匕首。
李景隆連忙後退兩步,“大膽”
豈料話音未落,就見那千戶把手撐在地上,手中匕首對準手掌,嘎吱一聲。
嗯!
那千戶悶哼一聲之後,地面之上赫然一片血色,血色瀰漫之中兩根手指已和手掌分家,露出白生生的骨茬兒。
他也是條漢子,滿頭冷汗竟是一聲不吭,然後看著李景隆,“公爺,我錯了,給個機會行不行?”
周圍的官吏們嚇得魂不附體,而李景隆則當場愣住。
好半晌他才心情複雜的說道,“倒是條漢子!”
“卑職就是因為不怕死,才從一個小兵做到了千戶。”那千戶咬著牙說道,“求公爺,別殺卑職!”
忽然之間,見這爽直的漢子如此,李景隆倒是起了幾分愛才之心。
“去包裹一下,回來繼續跪著!”李景隆低聲道,“到底如何處置你,還要萬歲爺發落!”
說著,冷眼看著九江府的一眾官吏,重重的拂袖,朝府衙中走去。
~~
朱允熥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九江知府陳敬之,臉色陰沉如水。
“九江府,你管的好!管得好!”朱允熥冷笑道,“好到讓朕嚇一跳!”
“臣罪該萬死”
“朕何時下過旨意,進城賣菜賣柴的都要收稅?”朱允熥怒道,“朕何時說過,稅官可以隨便抓人扣貨?”
“皇上!”陳敬之抬頭,面色死灰,“這都是都是下面人自作主張,臣實在是不知道啊!”
“你身為知府不知道,那你這知府是幹什麼吃的?”朱允熥語氣差到至極,就差沒指著陳敬之的鼻子破口大罵。
陳敬之知道,事已至此自己這條小命定是保不住了,再想起大明朝對於官員的嚴刑酷法,心中更是萬念俱灰。
但同時,他心中也猛的,竟然生出許多不甘乃至委屈的心思來。
“皇上!”陳敬之猛的咬牙,抬頭道,“收稅之事,臣確有疏忽,但臣也有苦衷!”
說著,繼續大聲道,“這幾年來朝廷的賦稅,更重於商稅。每年上繳的錢糧,多是直接要銀子。不收稅,臣拿什麼給戶部繳稅銀?”
“哦,你還有理?”朱允熥氣笑了。
而後,咬牙冷笑道,“好好好,你居然還有理,那朕就讓你說!說!”
“再說各地的城門稅,本也沒有準確的明細,何種貨物可以收,何種不可以收。九江府每年的稅款,都是清清楚楚。”
“是收的有些狠了,可臣沒有半分銀子落在自己的口袋中。”陳敬之越說越委屈,“況且,九江府上下,那麼多差役要養,還要攤牌一部分衛所的軍餉,不收稅臣去哪弄錢來?”
“再者說”陳敬之把心一橫,“天下各州府,又不是隻有九江一地如此,處處都是如此呀皇上!臣是有罪,但臣也不過是蕭規曹隨。”
“好一個蕭規曹隨,好一個不收稅就沒錢繳納稅銀!”朱允熥打兩下陳敬之,“好一個伶牙俐齒!”
說著,看向鄧平,“帶上來!”
“遵旨!”
稍後片刻,那早就面無人色的稅官被侍衛抓雞一樣,直接丟在了大堂上。
“皇皇皇上!”
“朕問你!”朱允熥冷臉道,“誰給你的可以抓人扣貨之權?”
“皇”那稅官牙齒咯咯做響,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說呀,你剛才的官威哪裡去了?”朱允熥怒道。
他最是厭惡這種,對下無所不用其極,把權力發揮到極致,對上卻唯唯諾諾的官員。
“臣”那稅官先看看九江知府陳敬之,再看看滿堂的侍衛,竟陡然於絕死境地之後,爆發出一絲勇氣來。
“你怎樣?”朱允熥又問道。
“皇上臣請自辯!”
“哦?”朱允熥微微意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