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剛愈發的迷惑了。
按是滿懷信心而來的,以他對皇帝的瞭解,只要能給國庫增收,皇帝定然贊同。
可現在看,皇帝似乎有些不願意?
這既是屁股和腦袋的問題!
他是松江豪門出身,一輩子都沒自己親自花過錢的人。他知道世上有窮人,但窮人他見過幾個?
他考慮事情,從來不從窮人的層面想。
“臣愚鈍,還請皇上明示!”李至剛俯首道。
朱允熥站起身,走到窗邊,低頭看了一眼好像大蒜葉一樣的水仙,徐徐說道,“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徵加契稅的建議,看似均了,但其實對窮人而言,一點都不均!”
“買得起一千銀元宅子的人,跟住在二十銀元屋子裡的人,他們對三分稅的概念,也是不一樣的!”
“前者,大不了一頓酒宴錢。後者,卻關乎一家的生計!”
“當然了,你的建議是好的!”
對於臣子也不能打擊,而是要適當給予鼓勵。
朱允熥讚了一句,又道,“朕的意思是這樣!既然要徵收契稅,就把房子區分開來!再以京師為例,二十兩以下的屋子,住的都是窮人,就無需徵稅!”
“不,四十銀元以下的房屋買賣,都無需徵稅!”朱允熥頓了頓又道 ,“但要去衙門報備,繳納一定的文書錢。”
“四十銀元以上的房屋,再酌情考慮!”說到此處,朱允熥笑道,“而一千銀元以上的宅院,住的就是有家資的人了,這樣的人這樣的房可以多徵!”
“總之就是一句話,窮人不收或者少收,有錢人呢要多收!”朱允熥又道。
李至剛心中盤算片刻,暗道,“這不是劫富濟貧嗎?”
“那”他猶豫片刻又道,“皇上,臣有個擔憂!若真如此的話,恐怕有奸詐之徒,或是把宅院價格做低,或是乾脆把宅院拆分了買,逃避契稅”
“所以才要備案!”朱允熥正色道,“有了備案,才好查!此等奸詐之人,一經查實,罰契稅十倍之數!”說著,又道,“另外,宅子和商鋪的稅,也不能一樣。宅子是住的,商鋪是做買賣的,性質不一樣,買賣時收的稅也當不一樣!”
李至剛躬身,“皇上聖明,臣這就回去仔細更改!”
“還有!”朱允熥轉身,又道,“你的條陳中,還有個地方,朕以為不妥!”
說著,皺眉道,“買賣都繳,是不是過了?朝廷這不是兩頭都吃兩頭都佔嗎?吃相,太難看了吧?”
“另外,還有個隱患!”朱允熥又正色道,“你方才說,如今海內昇平,是以民間購置宅院大興土木。”說著,他嘆口氣,“但還是窮人多呀!”
“窮人一輩子,無非是安身立命衣食住行!”朱允熥頓了頓道,“無非就是有個窩,所以牙縫裡省錢用來購置房屋。”
“朕想,即使民間購置宅院之風再怎麼興盛,這其中也還是窮人買一般般的房子居多!”
說到此處,朱允熥一笑,“不能說窮人,就是一般人普通人!”
李至剛忙點頭,“皇上說的是!”
“一般人買房,若是稅加得狠了,他們絕對承受不住了,是不是就不買了。本來家裡有兩間房,想買個五間。五間房一百銀元,三分的稅。”
“是不是會有人覺得,與其便宜官府了,還不如將就著住原先的兩間房吧?”
“這麼一來,買的人就少了,賣的人呢賣不出去了,對吧?”
李至剛心中衡量著皇帝的話,但始終有些捋不清頭緒。
“收稅,尤其是這種關乎百姓個人的稅,不是不能收,但要慎重!”
朱允熥看看李至剛,笑道,“朕呢,雖說是否了你的條條陳,但你這份心朕是欣賞的!別人不是沒看到這個財源,只是不想麻煩,不願意出頭,而你李愛卿則是勇於擔當!”
瞬間,李至剛腰板溜直,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
“讓你主管課稅司,就是因為你這份心境。而且你呢,知錯能改,且毫無私心大局為重!”
李至剛容光煥發。
心中暗道,“我說我這幾天怎麼吃不好睡不好呢!原來是皇上好幾天沒誇我了!”
“且回去,再仔細斟酌一番!”朱允熥把條陳拿起來,拍在李至剛的手中,“此事若成,卿又是大功一件!”
李至剛渾身幹勁兒,“臣這就回去”
“等等!”朱允熥又道。
然後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