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朱棣直接被這話問住了,不是問懵住,而是問的頓住。就是那種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頓住。
因為這種事,古往今來都是大夥心知肚明的事兒,就沒有挑明說的。
“其實臣倒是沒吃空餉”
“這話朕信,朕知道在你心裡,錢那東西不值一曬。”
確實如此,相比於其他藩王來說,這位原本時空中的永樂大帝,現在的燕王在金錢一事上,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他不愛,更不屑把大部分的精力和頭腦都用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財富上,相比而言他更在乎的是功勳。
“你既是大明的親王又是帶兵的統帥,喝兵血的事兒你是不屑去做的。可是你不做,不代表你手下的人不做。”說著,朱允熥又把手揣進袖子裡,看著對方,“別跟朕說,你一點都不知道。”
朱棣沉思良久,苦笑開口,“皇上有所不知,武人難。臣不是要幫他們辯解,而是他們確實艱難。”
說著,嘆息一聲,繼續說道,“臣手下的將官們喝兵血剋扣軍餉的事是不敢做的,不過虛報空餉臣是知道的,臣不但知道還默許。”
“武人難,武人不似文官那樣有的是地方去撈錢。就靠著那點死軍餉,怎麼養家餬口?誰家不是一大家子?”
“光是自己一家也就算了,就拿臣麾下的燕山中護來說,都是二三十年的袍澤之情比親兄弟還親。”
“都是相互可以擋刀子的交情,一場仗下來,活著的總要替死了的,照看家裡吧?”
“除了死還有殘的呢?就靠著朝廷給那點地?不是臣幫他們說話,當兵的人拿慣了刀槍,是拿不住鋤頭的。他吃慣了肉,吃不了粗糧。”
“若是有仗打還好,還有些橫財和皇賞,就怕不打仗,不打仗就那麼點軍餉。去了家裡開支人情往來,再去了幫襯袍澤還有什麼?”
“有時候不單是袍澤,帶兵的人要讓手底下兄弟服,錢財這一塊就不能吝嗇,手面要寬。”
“還有戰馬鎧甲朝廷發下來的,總是沒有自己找人做的合身好用不是?”
“如此一來,錢哪裡夠?只能虛報人頭出來,吃點空餉!”
“臣知道這有違國法,可帶兵就是這麼回事。要是真的較真,這兵就沒法帶了。”
說著,朱棣看看朱允熥,開口道,“武人可不像文官,隨便找個書呆子就能坐衙門。帶兵的武人,可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朱允熥靠著窗臺坐著,吹著外面清寒的冬風。
他一邊聽著朱棣的話,一邊在心中暗自思量。
每個時代都有著特有的時代特徵,弊端和缺點也是時代特徵之一。這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天下沒有百分百的完美。
不過缺點可以容忍,弊端卻不能。
因為長此以往,這種弊端會變化成大明王朝無可救藥的絕症。
莫說這種絕症日後無藥可醫,現在看來也是異常棘手,牽一髮動全身。
往小了說,邊軍空餉衛所喝兵血,把軍隊的土地變成將官自己的土地,把軍人變成佃戶變成農奴
往大了說,涉及到了削藩,整合全國的軍隊統計人數,包括日後把五軍都督府手中巨大的權利剝離出來,讓他和兵部相互配合相互制約
這些事做起來太難,但若是朱允熥這代人不去做,下一代人更不會去做。
那麼,這個國家的軍事又會再一次陷入歷史的輪迴,死迴圈。
有時候夜深人靜,當朱允熥絞盡腦汁權衡利弊考慮這些事的時候,心裡憔悴之餘難免會發出陣陣的苦笑。
都了幾百年的見識不代表多了幾百年累計的才幹和閱歷,他這個現代人的靈魂未見的會比古人做得更好。其實也未見得,就一定比別人更加勝任。
“說起來都是一個錢字作怪,武人們軍餉少不夠開銷要去吃空餉。文官們俸祿少,要去貪汙。”朱允熥面無表情,“看似有道理,其實這道理也未必就對。”說著,瞥了朱棣一眼,“你和朕,立場不同,看問題也定然不同。”
隨即,朱允熥又頓了頓,“回頭,你燕王麾下到底在冊的兵馬有多少,一五一十報上來,朕要名冊有用!”
“皇上!”朱棣大急,大聲道,“不可傷了將士們的”
“朕只是要名冊,又不是要如何。”朱允熥淡然微笑,“哦,你那邊吃了多少空餉,朕還不能知道個明白?”
“回頭你手下那些將官,一邊吃一邊心裡罵。朝廷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