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給咱立塊碑(1)(1 / 2)

鳳陽,皇陵。

不知何時風開始大了起來,地面的積雪被捲起,沙子一樣的打在人臉上,隱隱作痛。

恢弘的皇陵就在眼前,長達數百米的神道仿若登天的天梯,兩旁三十二隊高大的石像生威嚴聳立。更遠處,則是壯麗無比連綿不絕的皇家宮殿。

朱允熥攙扶著老爺子在前,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從踏進大明的皇陵開始,老爺子的大手已經開始隱隱顫抖,腳步開始蹣跚。

曹國公李景隆,武定侯郭英,景川侯曹震跟隨其後。他們的身邊,還有一人。

一個穿著青色布衣,老得已經走路都要靠別人架著才能前行的老太監。

中都留守太監,苟仁。

風中忽然傳來吱嘎的一聲嗚咽,神道盡頭由御橋連線的金門被幾個太監開啟,露出裡面斗拱飛簷的享殿。

“皇爺爺,您腳下留神!”朱允熥忽然感覺,老爺子的身體猛的一抖,趕緊柔聲勸解。

老爺子沒說話,而是推開了朱允熥的手。然後竟然好似有些緊張一樣,在皇城金門前,仔細的整理自己的鬚髮,衣領還有腰間的褶皺。

他穿著青色印壽字紋的常服,頭戴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翼冠,腰間是帶著一塊暖玉的布帶。

“這個不能戴,不莊重!”說著,老爺子摘下腰間的帶子,順後丟到一邊。然後又摘下頭上的翼冠,好好捋了下頭髮,朝門內走去。

風還在吹,老爺子剛整理好的白髮隨風亂舞。

過皇城金門,當先映入眼簾的是享殿前面,左右兩側各一面高聳入雲的石碑。

左側,是老爺子親自撰寫的大明皇陵碑。

“孝子皇帝元璋謹述,洪武十一年夏四月,命江陰侯吳良督工新建皇堂。予時秉鑑窺形,但見蒼顏皓首,忽思往日之艱辛。況皇陵碑記,皆儒臣粉飾之文,恐不足為後世子孫戒。特述艱難,明昌運,俾世代見之。”全碑一千一百零五字,從老爺子少年時期家破人亡講起,一直到亂世之中如何百戰餘生砥礪前行終成帝王。

這一千字,幾乎字字帶血。

上次朱允熥回鳳陽祭祖時,曾在碑文下停留許久,其中一段話看了又看,熱淚盈眶。

“既葬之後,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計不張。孟嫂攜幼,東歸故鄉。值天無雨,遺蝗騰翔。里人缺食,草木為糧。予亦何有,心驚若狂。乃與兄計,如何是常。兄雲去此,各度凶荒。兄為我哭,我為兄傷。皇天白日,泣斷心腸。兄弟異路,哀慟遙蒼。”

那一年,老爺子的父母兄長相繼餓死病亡,好不容易讓親戚入土為安之後,他們家中已經是家徒四壁,連活命的糧都沒有。而且適逢蝗災,老天更是斷絕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大嫂帶著侄兒回了孃家,僅存的兄長為了生計要出去逃荒。他知道,兄長這一走,他們兄弟二人就再無相見之日。皓日當空,兄弟二人抱頭痛哭,站在村口不捨道別

然後,這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老爺子自己。

老爺子這輩子,正印證了古人的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不,準確說,他所經歷的超過了聖人所總結的。

何止是苦其筋骨餓其體膚,何止是空乏其身拂亂其所為。

在老爺子的前半生,根本就沒有光。

”大孫!”老爺子站在御製石碑之下,看著石碑目光滿是剛毅,甚至還有倔強,“看這碑文,你有何感想?”

朱允熥行禮,“孫兒第一次讀皇爺的御製碑時,心中為皇爺爺少年悽苦而哭,為青年彷徨而苦,更感念我朱家祖先生計之艱難,皇爺爺創業之艱辛。

他太難,老爺子太難。

一個失去土地的農家子弟,一個社會最底層的人,一條亂世中卑微的命。

若是別人,可能早就死了。或是死在亂軍之中,或是餓死病死,或是反正,絕大多數這樣的人,在亂世中連浪花都不曾激起。

“從愚朝暮,日日戎行。元兵討罪,將士湯湯。一攫不得,再攫再驤。移營易壘,旌旗相望。已而解去,棄戈與槍。予脫旅隊,馭馬控韁,出遊南土,氣舒而光。倡農夫以入伍,事業是匡。”

這絕不是簡單的氣運兩個字能描述,這是沒有任何退路的朱元璋,對無情天地天地發出的戰書和怒吼。

“今天,孫兒已貴為皇帝,第二次讀皇爺爺的御製碑文,又有不同感想!”朱允熥看著老爺子的眼睛,“我朱家先祖世代寒民,所求者無非溫飽二字。”

“天下類我朱家之民,何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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