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的晚膳,擺在老爺子的永安宮。
準確的說是他們朱家爺仨的晚膳,都擺在了這兒。桌上坐著他們爺仨,皇后趙寧兒帶著宮人在旁忙碌。
這也是老爺子當年留下的規矩,早些年不管多晚老爺子和朱標兩人散了朝,定要回宮跟著馬皇后一道吃飯。
也不是多精美的飯食,自入宮後宮裡的肉類就多以羊肉為主。一鍋子熱乎乎的清燉羊排,幾樣醃的罈子菜,銀絲花捲小米糕。
外頭的廚房裡冒著熱氣,聽說下午趙寧兒母親進了宮,特意給老爺子帶了幾隻家養的土雞。
“滋!”
老爺子抿了一口燒酒,然後皺眉齜牙咧嘴,又夾了一筷子蘇子葉,放嘴裡吧唧吧唧的嚼著。
六斤見狀,笑嘻嘻的夾起塊一拃長帶皮的羊排放嘴裡,學著老爺子吃飯的樣子吧唧起來。
“可不興吧唧嘴,老人說呀吃飯吧唧嘴沒福氣!”老爺子笑著糾正六斤的舉止,“別跟老祖學,咱是泥腿子出身,吧唧嘴一輩子改不了。你是太子,以後大宴群臣,你在金鑾殿上跟餵豬似的吧唧嘴,下面人咋吃?”
六斤就咯咯笑,老爺子摸摸他的腦袋,“當初你祖父小手,跟咱吃飯也學咱吧唧嘴,咱一個嘴巴抽過去,直接從桌子上打到地下。好乖孫,可不能吧唧啊!”
這偏心偏的,當初兒子吧唧嘴大嘴巴子往死抽。到重孫子這了,就好言好語的哄著。還只能他來哄,別人還沒這資格。
隨後,老爺子對外頭喊道,“廚房那大公雞,多放點醬,味重了才香。炒乾巴一點,上年兒的大公雞呀,吃的就是個嚼頭!”說著,看看朱允熥,“你丈母孃下午送來的,剛在咱動手宰的。”
說到此處,老爺子又吱兒的喝口酒,夾塊老醋蘿蔔皮放嘴裡大嚼,“嗬,酸爽,開胃!”接著,又瞅瞅正小口吃著小米糕的朱允熥說道,“要說咱殺雞這手法呀,比以前可長進不少!”
“以前殺雞,按著脖子當頭一刀,血撲稜的擱哪都是!現在咱學會了,掐著雞脖子把嘴掰開,照著嗉子一剪刀。不見血,還消停!”
聞言,朱允熥知道老爺子這是有話說,放下飯碗側耳聆聽。
“聽說你小子要殺人了?”老爺子斜眼看看他,捏著酒盅,“這才當皇上沒幾天就大開殺戒了?學咱?小子,咱當年可是忍了十多年才動手的!”
“孫兒也不是要殺人,而是有些案子不殺不行!”朱允熥嘆口氣,“哎,到今日孫兒明白,當初您老在奉天殿喊的那句怎麼就殺不絕,又多痛心疾首!“
“咱那是氣的,殺人有啥痛心疾首的,死的又不是咱兒子?”老爺子嘴裡的蘿蔔皮嘎嘣嘎嘣的響,話似有所指。
朱允熥頓感有些心虛,趕緊岔開話頭,“現在和您開國時候不一樣,大明開國之初,您要用著這些人,所以忍了那些年。如今”
“如今天下穩當了,誰也鬧不起風浪了!”老爺子笑著打斷朱允熥,“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讀書人多的是,是吧?”說著,嘆息半聲,“你當家,咱一般事都不願插嘴。可這回呢”說著,老爺子罕見的猶豫片刻,“大孫,咱不希望你學咱!大孫,咱不願你留罵名。有些事,咱揹著就行了,你揹著,咱心裡頭不舒坦!”
朱允熥笑笑,“皇爺爺,其實罵名不罵名的,孫兒早就想開了!”說著,苦笑道,“人生在世,怕擔罵名就要看別人臉色活著,太累!就算是看別人臉色,人家也會說軟弱無能說什麼事事遷就。”
“嘴長在別人身上,就好比書生寫的文章再好也有挑刺,富翁做的善事再多也有人沽名釣譽。窮人再怎麼窮困潦倒,也有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皇爺爺您也教導過孫兒,活在當下,把現在的日子過好,管他誰說什麼呢?您不是常說,聽蝲蝲蛄叫喚還不種地了?”
“哈,你小子!”老爺子咧嘴大笑,繼而點頭道,“能說出這些,足見你長大了。當初你爹在的時候,咱一殺人他就急赤白臉的攔著,甚至跟咱頂著幹。他在你這個歲數,遠不如你!”篳趣閣
朱允熥老爺子夾了一筷子羊排,繼續說道,“孫兒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吏治。國家富裕了必然要滋生貪腐,就好比民間尋常人家,家裡窮的時候上下一心,富了之後就各自都是小心思,想著樓錢內鬥。”
“您老人家洪武朝的清明之政,要傳承下來。只有吏治清明,才能推行國政。不然在位的都是些整日表面上做功夫喊萬歲的磕頭蟲,私下裡男盜女娼掉錢眼裡的無德之人,咱大明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