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苦海女嗎?”胡水生轉過頭來,蒼白的臉比過去還要可怕,五官都下垂著,嘴角、眼角、鼻尖,他好像初春的雪人,就要融化,變成一灘死水。 “你什麼意思?” “你連讓我解脫的能力都沒有,你算什麼傳說地靈?” “解脫?”無憂想起了圖瑪的話。 自由,是從自身解脫。 這句話什麼意思?她不明白,秦愚也不明白,可現在無憂要把這句話說給胡水生。 可胡水生卻一語中的,他冷笑著說,無憂自己都不明白的話,卻來坑騙他一個狡猾的狐狸,這是不可能的。 無憂無疑被潑了一盆冷水,戰戰兢兢的站在原地,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她硬著頭皮,一把抓住了胡水生的肩膀:“從自身解脫,至少,不要再逼自己了。” 無憂的話音剛落,張憑劍就跟著秦愚事先抓在手裡的香灰,一路來到了樹洞! 劍鳴聲猶如催命的毒咒,胡水生所有的斟酌思慮都變成了多餘,他來不及多想,立刻作勢接招,他掏出雙劍刺,等待張憑劍。 就聽著一聲唸咒的聲音,聞聲劍來,秦愚一把拉開了無憂,古劍直接衝著胡水生而去,他眼疾手快的躲開劍,再抬頭,張憑劍逆光而立,馬尾長髮飄飄,衣袂翻卷,他一手持劍,一手劍指捻咒,好似當年的玄門小神仙,玉山下的捉妖師。 闊別五百年,小神仙也只轉世三次。 他活了五百年,小神仙卻活了不到一百年,遇見了胡水生三次。 每一次都這樣對立而站,一人執劍,一人握刺,你死我活了三次。 胡水生看似奮力一戰,他的頭髮都被劍風所拉扯散亂,在空中飛舞! 可惜他幻化成人形,卻沒有一副好皮囊,長得不像個好人,妖又不是隻好妖。 “我活了一千年!五百年成人,千年煉丹!五百年,人人要誅我,唯有齊郎救過我!”胡水生和張憑劍大戰幾十回合後,一把將古劍插入地下,回手用刺打掉了古劍上的圓盤。 “我不仁,但不可不義!”胡水生看著被打到地上的圓盤,可耳邊的劍鳴聲還沒有停止。 原來那劍鳴,並不是來自於古劍。 古劍用來探查妖怪方向,真正有劍鳴聲的,是胡水生腰帶上的那個核桃! “這是玉山五百年前,菩提仙人座下西開童子仙逝留下的仙寶,刀劍不入,火電不噬!”張憑劍一把拽下核桃,捻咒開臂,一個巨大的結印就朝胡水生衝來。 他奮力相抵,卻還是連連後退。 可站穩之時,他又忽然睜大了雙眼。 他看著自己那就要被逆行血液衝爆開的手臂,看著已經風化掉的劍刺,感受著充血的瞳孔…… “西開童子……”胡水生忽然扭頭,看向站在陣外的無憂,她的話在腦海中迴旋了一圈,胡水生才打算說話:“你……拉齊郎一把……”他抵住結印的手慢慢收回,任憑結印將他吞噬,他也不再反抗,而是認真的望著無憂:“我也曾被仇恨吞噬,我也曾越陷越深,如今,我在為我犯下的罪孽承擔後果……” “胡水生!”無憂驚恐地望著胡水生,他鄰近張憑劍的那一側身體正在被法術侵蝕,化成點點金塵,散落消失,可他似乎不知道痛,不知道悲傷一樣,繼續說自己的話。 “我在生死存亡之際,悲痛絕望之時,遇到了恩人,他把我從燕陽城外撿回來,與你們來說,他是心狠手辣之徒,對我來說卻有再造之恩……我只求你拉他一把……莫讓他和我一樣,越陷越深。” “胡水生……” “他不是小神仙,從西開死後,世間,就沒有我的朋友了。” 西開童子死在了五百年前,死於朋友的猜忌與害怕。 “我們殊途不同歸,終究是緣分太淺,從不是什麼知己之交,是我……不懂懺悔,又放不下罷了……” 他的聲音消失在空中,和他的身體一起,化成了灰燼,飄上了雲端。 胡水生的內丹落在了張憑劍手心,他望著滾燙的珠子,道:“他竟然……” 秦愚皺了皺眉:“怎麼了?” 張憑劍愣了一愣,說:“他成仙了。” 此刻天地寧靜,風聲歸寂。 聽到這句話,無憂並不欣喜,而是心頭一震。是她的一部分私心在作祟。 看來連胡水生,也能明白圖瑪的話。 所以到底如何解脫呢?像清彌一樣誦經唸佛,還是像張憑劍一樣,劍指妖祟…… “這內丹,可以讓齊郎用嗎?” “當然不能。”張憑劍立刻否決:“內丹能量巨大,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更別說是他那麼一個要靠活人精氣維持生命的活死人。內丹一旦入體,他必然五臟六腑焚燒殆盡!” 無憂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倘若胡水生真的屠過一次村落,為何還能成仙?” 秦愚的問題,沒人能知道答案,只有胡水生知道。 那是突發的洪水,沖走了捉妖師的屍體,沖走了村裡的房子,那個孩子,是胡水生唯一救下來的人。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