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彷彿下一瞬間就要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雪揚起來,但又沒有,而是慢慢的消散,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外面的雪依舊下的很大,一層一層的蓋在長城上,又一層層的融化,和上京的雪不同,這裡的雪沒有北方下的大,卻融化的很慢,秦敘站在宮樓之上,滿目愁容的看著眼前的大雪,她每日都在祈禱,今天夜裡,雪一定要停啊。
地裡沒有了莊稼,山裡沒有柴火,人要活不下去了,難道還要一直下雪嗎?
夜裡她盯著搖曳的燭火,一直到三更天才有睡意,夢鄉有一隻花貓窩在蠟燭上,它叫秦敘把窗戶開啟,秦敘搖了搖頭,說不想。
可花貓還是叫她開啟窗戶。
秦敘被吵嚷的聲音惹醒了,她不耐煩的鑽出被窩,披上衣服,剛想教訓人,卻看到宮人都圍在門口指指點點著,這時秦敘才反應過來天已經大亮了。
她也走到門口去看,結果幾個宮娥興奮的就對秦敘說:“雪停了,雪停了!”
秦敘有些恍然,她望著外面白花花的一片,眼前卻沒有飛揚的雪花!天空一碧如洗,乾淨澄澈!
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宮裡的人都在雪地裡慶祝,到處都洋溢著喜悅的笑臉,似乎大家都知道雪停所代表的好訊息。
秦敘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釋然過了,她高興的來不及梳洗,她要去問秦昇,是不是有什麼好訊息,一切塵埃落定,秦昇是不是要登基,到時候要搞多大的排場!一定要普天同慶,要把如今腳下的雪,全鋪成錦羅綢緞!要比冰雪舒服一萬倍,不凍腳,不打滑,不會凍壞莊稼,不會打溼乾柴!
可迎她頭來的第一個訊息,卻是蘇蘭去世的訊息。
她在辰時走的,她沒趕上雪停,可她走時卻說雪馬上就要停了。
秦敘跑到燕王府的時候,只看見秦昇還抱著蘇蘭,竟然是坐在庭院的地上,他衣服溼漉漉的,嘴唇慘白,像個瘦脫相的小鬼,蘇蘭已經僵硬了,只穿了中衣,好像是睡夢裡從屋裡跑出來的。
“王妃說院子裡小鬼,她要幫殿下捉鬼……”
秦昇像是痴呆了一樣,雙目無神的望著雪地,一直到他昏過去。
雪的確停了,三個多月的大雪,終於停了。
秦敘沒有和秦昇提起別的事,她看著人影消瘦、頹喪的秦昇,選擇讓他一個人和蘇蘭的靈位多待一會兒。
無論是秦愚和無憂,還是秦昇和蘇蘭,告別總是一個無比漫長的過程。
秦敘忽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到苦海城的時候,她先去找了秦垠,秦垠因為天寒地凍,腿疾加重又染上了寒疾,他說起先帝駕崩的事,說他作為孩子沒能到靈前守孝是他罪該萬死,又坦言自己時日無多,對人世也沒有眷戀了。
她和秦垠辭別時,便知道這就是此生最後一面了,她沒有說出口,想讓秦垠返回上京的話,秦垠也不曾表露有離開苦海城的意願。
此次一別,便是永別了。
後來秦敘去海邊觀禮,這裡並沒有人看熱鬧,那麼冷的天沒人去海邊受凍,只有秦敘,看著天邊的海上,行來一隻小船,上面一個擺渡人,帶著斗笠穿著蓑衣,他把船停到淺灘,卻也沒有下船,只是朝幾位法師招了招手:“把無憂送來吧,我都等好久了!”
他是個亡靈,做一個擺渡者,便永遠要在船上漂泊,下了船就會灰飛煙滅。
於是幾位法師共同將無憂抬出了靈柩,他們的手腳都已經凍爛,卻也面不改色的踩在冰冷的雪沙之上,又蹚入冰冷的海水中。
秦敘望著眼前的場景,忽然眼裡就噙滿了淚水,她伸手抹掉,卻還是止不住的掉淚珠。
那個人就這麼被放進了那隻小船裡,隱約見到清彌拉起她的手,闔目唸了幾句什麼,那交錯的指尖,在離別之時,竟也能從這個六根清靜、心如止水的人身上感受到一絲眷戀。
怎麼,他也在為無憂不值嗎?
當無憂要以自己的身體填滿苦海坑的時候,天下沒有人知道,這個隊伍從北走到南,他們躲在屋裡朝天祈禱,求佛祖保佑,卻不知道真正的守護神,早就從他們家門口路過,義無反顧去赴死,毫無怨言的離她的愛人越來越遠,坐著簡陋的轎子,又躺入一隻破船,一直行到海中央,擺渡者把她推進海里,只是翻身一咕嚕,她就被冰冷幽暗的海水吞噬了,那縫縫合合的身體瞬間破碎,一點點融化,發出來的那微弱的光芒,變成了苦海的波浪,再次鎖住苦海下的冤魂亡靈,填滿無窮無盡的苦海。
岸上只有秦敘在為她痛哭,似乎也只有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