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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旁人,偌大的殿內只剩這二人,灑掃的小太監堆在廊柱後頭,淅淅索索不敢冒頭。
陸敬之看著她哭,眼圈紅的像是遭了天大的委屈,心裡沒來由的生出厭煩。他輕嘖一聲,在袖子裡掏了手帕出來,瞥一眼又塞回,伸手同跟著的小太監要。
“帕子。”
小太監忙從荷包袋子裡拿乾淨帕子,遞上前來。
陸敬之拿過,一把丟在寧婉懷裡,誰知小姑娘哭的傷心,一時沒顧著接住,帕子軟綿,貼在衣裳,順著瞿衣的大袖就滑了下去,飄忽忽落在腳邊。
“沒用的東西,這也能掉。”陸敬之又罵。
小太監慌忙要上前撿起。
誰知官靴闊步,陸敬之先一步走近,拾起了帕子,折另一面,親自上手給她擦眼淚。
“又哭,你的眼淚就那麼的不值錢?”陸敬之嘴上罵得嚴厲,手上的動作卻越發輕些,“你偷我的衣裳我還沒跟你計較呢,你就自個兒這麼的傷心。”
“嗚嗚……”小姑娘眼皮兒都沒帶看他,微微側了身子,不跟他對面。
“好了,快憋住。”陸敬之跟著她也挪半步。
站了一會兒才問,“你既做了賊,偷了本王的東西,可沒有不賠的道理。”
“嗚……你,你還想打我麼?”寧婉哽咽難鳴,一時體力不支,虛虛扶了一下。
發現抓的是他的胳膊,又要抽手,卻叫某人攥住了腕子,撐她一把氣力,看她站穩了,那隻大手才將將鬆開。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況且,本王也聽說了,你也忒好欺了,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就敢拿了你的名頭,那魏家就叫那老貨洗劫一空,日後他們本家本主的人出來要銀子,也叫你還不成?”
陸敬之雖是罵她不爭氣,意在為她摘乾淨的魏家的一攤麻煩。
看她可憐,搖頭氣道:“罷罷罷。就當是個貓兒狗兒呢,都知道本王心善,見不得你們這些窩囊的。”
他邁出兩步,覺察後面人沒跟上,厲嗔道:“貓兒似的身量也敢一個人穿著這麼沉的衣裳出門,本來就是個小矮子,壓塌了更長不高。”
又罵左右:“她不自量力,你們也是瞎的?”
“是。”小太監弓著身子要上前攙扶。
誰知這位又改了主意,“沒一箇中用的。”他粗魯地拉過寧婉的手腕,腳步倒是放慢許多。
一個是親王冠冕,一個是親王妃揄翟,一個是端正正的紅,一個是明豔豔的青。兩個人一個沉著臉,面沉似水,一個紅著眼,委屈難抑,就這麼大喇喇地扯著手,一路從太和殿走出宮門。
天街口那麼多雙眼睛瞅著,寧家那個穿著怡親王妃揄翟告御狀的小姑娘,眾目睽睽之下上了怡親王府的馬車,更有怡親王相伴左右,攙扶踩上春凳,好不妥帖。
小太監將這一幕報於聖聽,皇帝吃一半的茶丟開,皮笑肉不笑的跟皇后道:“瞧瞧,瞧瞧。”
皇后素來端莊,一家子血脈骨肉,唯盼著多親多近,何況太子正是篤學善思的年紀,與他二叔叔最是要好,整日裡跟著他二叔在六部走動,多聽多問,頗得讚譽。
就是為著兒子,皇后也不能在皇帝面前說怡親王的不是。
“不過是小孩子家貪嘴兒罷了,陛下是他親哥哥,還能不知道他的脾性?”皇后起身,將濺出的茶水擦了,又叫人沏新茶來。
“我從前還在王府那會兒,老二有一陣而最喜歡狩獵往山裡跑,什麼獐皮鹿角的,母后笑他在林子裡野了心,卻不知是成益那孩子跟老裕親王妃家的小孫子拌嘴,拍胸脯誇下豪言壯志,說他二叔除了書念得好也是狩獵的一把好手,定要叫他二叔親自獵了上好的皮子,做一件大氅出來呢。”
“小孩子家的玩笑話,不是臣妾自謙,就是我這個當孃的知道了,十有八九也要一笑了之,誰還能當真的去給他忙活呢?”
皇帝臉上顏色好了許多,皇后欠身坐下,不急不緩地繼續道:“偏他二叔拿他做了大人,暑夏天兒的,人都曬黑了,還真給他獵出了一件氅子。他二叔是最守信知禮的了,姊妹弟兄裡頭,也是最重情義的。”
陸敬之連小孩子都不捨得哄騙,那麼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又能有什麼歪心思不成?不過是外頭人編排的話,兄嫂這裡,更應該信之任之。
皇帝點頭,細想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成益那孩子最近差事辦的不錯。”太子初入朝堂,年前在吏部協辦了考核,捉出幾隻碩鼠,清肅官場,倒是得了個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