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老孃,又流放到那苦寒艱澀之地,沒個男人給她撐門楣,且能活著回來?
別人不要的破鞋,怎就死活塞到了皓兒這兒?丟人都來不及呢,又去怡親王府走了一遭,這下誰不知道她的兒子帶了綠帽,上趕著給人做王八。
他老子狠心,也就是她這當孃的心疼得緊。
莊姨娘遞帕子給她擦淚,出主意道:“從前姐姐是沒法子,可今時又不似從前了。”
柳姨娘抬頭不解。
“阿彌陀佛”莊姨娘唱一句佛號,撇嘴笑道:“姐姐方才不是也聽見了,要咱們家好生供奉著呢,從前種種自是不論。”
京都城哪一家不知他怡親王府的霸道,他老人家碰過的東西,誰敢染指?
更何況,那織金的袍子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穿的,怡親王府的門檻在雲彩眼兒裡,多得是人忖心思要往上鑽,琵琶打岔枝條不夠伸的,怎就輪到魏大那傻小子走運,將人送到正佛面前了?
旁人是不知道,卻瞞不過她,她兄弟家裡來的時候說過一嘴,怡親王在青州時,身邊曾帶了個姑娘,珠玉似的寶貝,安置在老宣平侯府上尚不得放心。
內宅小姐的閨名雖傳不到外頭,可她差人去打聽了,寧家被抄不過兩個月,那姑娘便憑空出現在青州,對外說是老宣平侯府的姨表小姐,但瞧昨兒個情形,大略就是跟她猜的那般了。
柳姨娘恍然回過味兒來,哭啼轉笑,拍手連念幾遍‘阿彌陀佛’,回屋就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魏士皓從上房下來,外頭天兒都泛了魚肚白,四處下了燈,柳姨娘擔憂兒子,留了亮在正堂熬著等,瞧見人影,外頭婆子拔高了聲音通傳,柳姨娘披著襖子緊著就出來迎。
“可算是回來了,冷不冷,餓不餓,去了一天,一直沒個信兒回來,我這心裡撲騰騰直跳,眼皮子也不穩生……”柳姨娘絮叨著拿手爐來,又招呼小廚房把灶上的飯食端來。
“在芸娘那兒吃過了,少麻煩。”魏士皓沒好氣坐下,“得了諭令,我閤眼眯一會兒,等大理寺上了卯,還得去接老爺他們呢。”
“上頭那兒給你氣受了?”
同著親孃面,魏士皓忍不住抱怨幾句:“都是群不拔一毛的鐵公雞,父親尚在危急,我為人子女,豁出去了臉面自己個兒扣帽子帶也甘之如飴,人家當面背後地罵我,我也認了。”
“他們倒好,瘠人肥己,有好處的時候擠著腦袋也往前頭趕,真碰上事兒了,跑前跑後的輪不著,小到衙門口能說句話的吏倌兒都指著我求爺爺告奶奶地告求。不指著他們出力也就罷了,積財吝賞,同著眾人面,給那老太監塞的那尊金麒麟,二百兩銀子,她也推三搪四的不肯報。”
“怎地不報!”
柳姨娘拍案起身:“銀子又不是咱們花的,公上的事情自有公賬走,我看她也是發昏了頭,這話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還不得啐她!”
“說的就是這個理兒,我與寶銀那丫鬟分辨兩句,氣不過說要去老太太那裡討銀子,太太才不情不願的鬆了口。”
“這話就該叫你父親聽聽,他大肚佛爺似的到處做好人兒,卻不知有人盼著他不好呢。”柳姨娘自持兒子比大太太跟前兒的二少爺爭氣,也動過心思往中饋上望一望,奈何她做不來莊姨娘那般灌了猴尿似的在老太太跟前兒賣嘴,單指著大老爺這才落在下風。
“姨娘能說這些,她是長輩,我又怎敢去置喙。父親的性子您也知道,不等我開口,少不得就先領一頓罵。姨娘在我這兒嘀咕,我也無計。”魏士皓兩手一攤,反倒給柳姨娘吹了耳邊風。
“你且等著吧,你們都不好開這個口,我是不怕她的,一家子心眼兒,不往外頭使,逮著一隻羊可了勁兒地薅!你不必說,待你父親回來,我自與他講。”
柳姨娘性子急,又少有心計,府裡主子們多少瞧不起她這副小家子氣,然各花入各眼,歪嘴兒的葫蘆也有適配的蓋兒,大老爺倒是中意她這副單純的心思,常有越矩無禮的言語從她嘴裡說出來,大老爺也不過一笑了之,再叮囑屋子裡的丫鬟婆子不準外傳。
魏士皓此番奔波辛苦,全指著姨娘在老爺子跟前表功呢。
吃兩口熱茶,魏士皓就歪在側間的羅漢床上小憩,片刻天一亮,套了馬就過四條巷子接人去了。
門子來大太太這兒回話,正巧三少爺來請安。
“爹爹今兒回來?那我不去學堂了。聽底下人說,莊姨娘一大早就打發人去學裡給老三告假,老三都不去唸書,我也不去。”
魏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