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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皇,地皇皇,魏家有個夜哭郎,不害羞來不害臊,曬的地圖下南洋……”
稚子淘氣,今日鄉里先生告假,一群孩子圍著新搬回的魏家老屋,拍手唱調,隔著一道籬笆,羞著臉戲弄魏家的傻兒子。
“喔,喔喔喔。咯咯、咯咯、咯咯噠……”被他們嘲笑的那個,臉上不見臊,坐在挪行的草墊子上,探脖子學雞叫,黢黑的手挓挲著,笑的像個憨子。
“大哥,外頭太陽毒,還是進屋吧。”
外頭回來一粗布短衫的大小子,攆走了湊熱鬧的孩童,推門進院,將學藝的木工用具放在角落,井邊打了塊布給那漢子擦手。叫那憨子胡亂在臉上打了兩巴掌,不知是疼的,還是憶往神傷,紅著眼竟自顧落淚。
半掩的門裡,老婦人還在磕頭拜神,嘴裡唸唸有詞:“天得得,天得得,我孩兒回魂了,我孩兒回魂了,佛祖神仙觀音菩薩啊,保我士皓回魂吧,求求了求求了。”
三個頭磕完,那老婦人才沾淚從屋裡出來,“殊哥兒回來了,飯做好了,快帶你大哥洗手,咱們吃飯。”
“哎。”魏士殊偷偷擦掉眼淚,點頭應是。
一家三口,陋屋簡食,圍在廚房的小桌前,垂聲嘆氣,吃一鍋飯菜,揣兩廂心思,只有一個傻了的魏士皓,吃的滿臉米粒,將剩的最後一口青菜偷偷揣進袖子裡。
“皓兒,你做什麼?”柳姨娘奪過菜葉,看著他汙髒的衣裳直皺眉。
家沒了,老爺也沒了,如今連吃飯穿衣都成難,更不要提什麼伺候的家奴院丁了,她一個享了幾十年福的婦人,倏地要洗一家子衣裳,做飯灑掃,每日單這些就要了她的命,她親兒子又丟了魂兒,唯一能仗著的哥兒也就士殊一個。
艱辛,艱辛啊。
“好吃。”魏士皓衝著柳姨娘笑,“寧家平了反,我要去她家做上門女婿了,我祖父乃帝師寧鴻,清流名儒,漫京都上下,我看哪個敢再輕怠於我!”
他仰頭大笑,忽然從凳子上跌了下去,摔到了頭,又咋呼喊叫:“殺人了!殺人啦!別!別殺我,都是寧婉,都是寧婉那賤蹄子慫恿我的,我為王爺肝腦塗地,我是孝子賢孫,我忠心吶。”
“我的兒……老爺……老爺啊……”柳姨娘坐在地上嚎哭。
看他們母子情深,再沒外人置喙的餘地,魏士殊嘆了口氣,默聲起身,往自己住的西屋去了。
卻不知,隔牆有耳,兩個綠林好漢相互對了眼神,一個在脖子上比了一道,另一個搖頭,指了指頭頂火紅大太陽,又做稍緩手勢。
二人走到遠處的林子裡,才敢低聲說話:“這會兒不殺,再叫他嘴裡亂講些什麼,王府那裡,也不好交代啊。”
“哥哥糊塗,大白天的,又是村口,這會子動手,叫人看見,豈不連累咱們兄弟。況且王府也交代了,不留他命,還得把那日寧家送去館驛的信也要找出來。要是他們叫來了人,你我哥哥兄弟倆,打得過他們魏家村?”
二人銷聲匿跡,蟬鳴寥遠,暑氣仄人,吃過晌午飯,就有勤快的莊稼人扛耙鋤犁鍬,往地頭辛勞。
樹影寸寸拉長,眨眨眼,太陽就落在了西邊,飛霞萬里,可惜無人來賞好光景。
夜深燈熄,西屋窸窸窣窣響起動靜,魏士殊脫了裋褐直褲,披赭色海清衫,腳下踩一對羅漢鞋,度牒揣在懷裡,還是魏家隱有敗相時,大太太為了給兒子留條退路,花銀子從一山寺買來的。
原是想著東窗事發,有此度牒,也好叫她的殊兒避禍,如今日暮途窮,春草衰衰,一時竟不知這一退路是應在了準頭上。
“阿彌陀佛。”魏士殊在堂屋門口唱一聲佛號,轉身出了院門。
天茫茫,夜蒼蒼。
自問前路無父母親人,自問後路無親緣牽盼,遠遠古道芳草復,空嘮嘮又怎知難釋懷。
一輪月兒照頭頂,灑下萬千銀紗絹。出官道更見前程莫測,任他身後大火滔天,燒得一方乾乾淨淨。
“著火啦!救火啊!”
夜起撒尿的小子鬼嚎一聲,驚醒了村裡各家,提水援火,紛紛而至。
此一處乃是魏家桑梓之地,論起親疏,都是同姓本家,雖有嚼舌頭的在背後嘲笑,然,頭磕地上拜一個祖宗,還能真不管他家不成?就連柳氏娘仨落魄初歸,也是村裡的人幫著他家收拾房子,送了衣裳被褥。
柳氏被救出來的時候,嗆了好大一口煙,咳出了肺管子,才嗚嗚咽咽哭訴,直說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