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這麼個理,嚴莊對目前局勢的分析不可謂不透徹。 也難怪他數日前剛投進安祿山麾下,就被拉來參與如此重要的議事。 史思明也點了點頭,說道:“大夫,嚴先生這話倒是有理,若是真能拿到河東節度使,我們……” 這一次安祿山猶豫了很久。 他雖然懼怕李林甫,可是河東節度使的誘惑足以讓他戰勝恐懼。 元宵節的當天,李倓在清河做最後的停留。 這一日清河縣也是沒有宵禁的,人們在街頭賞燈。 李倓卻並未出行。 崔家在清河縣的本家是被他滅了,可是如此大的清河郡,崔家的分支不知有多少。 這數日以來,他派出不同的人馬,分頭行動。 凡與崔晉三代以內的血親,全部捉拿、扣押。 大唐的世家與魏晉時代已經不同。 東漢中後期,以及魏晉南北朝時代處於分裂期,皇權被削弱,秩序瓦解,世家門閥有私兵。 那個年頭的世家門閥不僅僅把人圈在自己的莊園裡,連朝廷的律法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紙空文。 朝廷特使過去傳話,也得看他們的臉色辦事。 至於唐代嘛? 世家已經不能有私兵了,私下發展都不行,地方官員可能會通報到長安,一旦傳到長安,那就是謀反大罪,是要滅族的。 當然,有槓精說地方官員跟世家穿一條褲子。 地方官員是定期要換的,世家能搞定一個地方刺史,兩個地方刺史,三個地方刺史,他沒辦法搞定一百個地方刺史。 退一萬步,他搞定了一百任地方刺史,他可能隨時面臨通判、縣令、縣尉等官員的舉報。 要搞定一個人比較簡單,搞定兩個人也不難,但要搞定一群人,讓一群人隱瞞一件事那就比登天還難了。 實際上,經過李世民、李治和武則天三代人對世家的打擊,到了李隆基時代,世家在政治層面的影響已經大幅減弱。 要不然崔晉去長安了,就不是依靠王鉷這些人,而是他崔家本家在長安當大官的。 世家到這個時代,能進中樞做宰相的,寥寥無幾。 李隆基不存在用山東五姓七望的人擔任中書令的。 開元到天寶,出身大世家的宰相,似乎就只有蕭嵩一人。 蕭嵩還是憑藉過硬的軍功才入相的。 所以李倓倒也不懼,崔家翻不起大浪來了。 真正讓他感到意外和有危機感的是另一件事。 “清河郡的布匹有多少是從幽州過來的?”李倓問張巡。 “清河郡的有多少下官不知,但清河縣目前的布匹,至少一半是從幽州過來的,而且賣得很便宜了,已經到了六十文一匹。” 六十文一匹? 李倓頗有些驚訝起來。 看來安祿山在紡織產業的擴張速度很快啊! 現在江東一匹布五十文錢,相差十文。 其實安祿山已經能賣更低,因為安祿山的人工成本幾乎為零,只需要給吃的,保證那些人餓不死。 但李倓是實打實地給了不低的俸祿,還為工匠建立了食堂、個人娛樂場所等等。 甚至還僱傭了專門的醫師。 “現在清河郡有一些人已經開始讚美安祿山。”張巡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他的眼中隱隱有不安。 “就是因為賣布這件事?” “就是因為這件事,這些人讚美安祿山,認為安祿山是一個有大德之人。” “那張舍人如何看?” 張巡很嚴肅地說道:“安祿山若是有大德之人,那這普天之下所有人都是有大德之人了!” 說完,張巡補充了一句:“大王,可否容下官先吃上一口熱食?” 李倓連忙笑道:“請請!” 張巡大口大口吃起羊肉來。 “張舍人喜愛羊肉?” “喜愛吃!”張巡吃得津津有味。 “張舍人似乎對安祿山頗有異議?” “安祿山狼子野心,在范陽暗自屯兵,早晚會做出不臣之舉!” 張巡的聲音沉穩中帶著冷酷,他說一件事,喜歡用那種極其簡單且乾脆的態度表達出來。 這應該是一個做事非常幹練的人,幹練到冷酷,冷酷到絕情,絕情到有大情懷! “李林甫當政實乃大唐之不幸啊!”李倓突然說了一句。 “大王為何又說到了李林甫呢?” 我們不是在聊安祿山嗎? “張舍人心懷天下,有定國安邦之才,卻只能在清河做一個縣令,小王委實覺得屈才了!” 張巡臉上露出了苦笑,他說道:“大王謬讚,下官哪有什麼定國安邦之才。” “小王卻看到了張舍人與眾不同的才能!” 張巡愣了愣,又開始繼續吃羊肉。 張巡是一個非常傲氣的人。 他結交的朋友,沒有一個庸人、俗人,他也不屑與那些人為伍。 而且他辦事手段激烈乾脆,領兵打仗是那種能和士兵同吃穿的人。 比起只會高高在上的指揮,這種人打仗才是最狠的。 “若是有朝一日,安祿山真的反了,張舍人會如何做?” 張巡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很嚴肅地說道:“真要有那一日,下官粉身碎骨,也要擋住他!” “就在這清河縣?” “安祿山若反,比先取河北,再直下河南去雍丘、睢陽等地,那裡是中原腹地,也是朝廷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