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通吵嚷眾人紛紛醒來,摸著身子上下左右檢查一番,何奇興猛然用被子矇住下身大張著嘴瞧著眾人發出一聲哭叫:
“被偷看了!沒臉見人了!”裹住胸嚶嚶哭泣。
黃大齊上前一腳蹬下床去。
“都趕緊起來,衛生隊的妹妹一會兒就到,先都自己查查,有沒有少零件的?!”
“零件不缺,就是有些地方不大滿意,能否拾掇拾掇?”
“你是缺心眼吧!?”
眾人鬨笑著起床。
聽說衛生隊的妹妹要來,總不能這麼髒乎乎的見人,無論如何也得洗洗,彭亮和耗子拿起臉盆衝出門。陣地上不缺衣不少食有的是缺悠閒時光,就是缺水,幾個月洗不上澡也是稀鬆平常。特務連的條件要好得多,但是野戰淋浴車永遠不夠用也別指望,那是滿足女兵和記者們的,最好的澡堂當然就是盤龍江。
幾天沒有炮戰河裡人已是不少,不知從何冒出許多長頭髮的邋遢兵,光著腚泡在水裡使勁折騰,哪兒的話都有能聽明白的沒幾個。彭亮和耗子一邊搓著身上的黑泥一邊衝著他們喊:
“哪兒下來的?”
“主峰啊!”
“啥主峰!?”
“老山!”
“啥?打下來了?!”
“特工吧你?這都不知道?!都他媽打下三天了!”
媽的,這覺睡得!彭亮狠狠啐了口唾沫,尋思著或許牙齒裡還能找到些火藥渣。
“瞧他們那副德性!”耗子一邊撩著水一邊羨慕道:
“還是野戰部隊過癮,子彈可勁造!換了我也是軍功嘩嘩的。”
彭亮抹了把臉撲著水走上岸邊,找塊石頭坐下放眼朝江上望去。盤龍江穿過霧氣逶邐而下,沿著山勢款款向南流淌,兩岸夾江山色空濛,成片的木棉如火紅的流雲在百轉千回中若隱若現。
不同於往年的安靜,盤龍江畔一片喧囂,成串的汽車拉著各種長音顛簸在崎嶇的山道上,來往穿梭的隊伍踩著凌亂的腳步揮灑著蒸汽。彭亮認得那些胳膊上繫著白毛巾的是要上去的隊伍,那些手裡拎著頭盔、肩上挎拉著槍的是下來的人,也像他們去年一樣叼著菸捲、叉著腿七扭八晃的走,斜眼瞧著新兵們驚奇的眼神兒。是潰爛讓他們只能用這種姿勢走下陣地,他們當然不缺乏勝利者的心態,一邊晃著一邊招手:
“小子們加油,使勁蹽啊!”
“越南姑娘有的是,漂亮著那!呵哈!”
在他們喧囂著的峽谷中,溫暖的江水悠然滌盪著一群赤裸的身體,用嘩嘩的水聲盡情宣洩著過剩的青春。
岸上的木棉分外火紅。
這是第二個春天看見木棉花,去年剛來的時候彭亮並不認得,只是驚異那火熱的顏色竟如一把烽火能把人瞬間點燃。後來才知道那就是木棉,每逢三四月份正是盛開時節,一株株高舉著火炬靜靜的佇立在河邊。木棉樹體型高大、健壯雄偉,盛開時花紅如血、碩大如杯,它傾盡全力的釋放一次定會落盡渾身葉片,那種捨我其誰的氣勢讓他驚歎不已,覺得用它來比喻英雄再合適不過。
耗子不知什麼時候也爬上岸,一邊甩著頭髮一邊朝彭亮喊道:
“喂!快給我念念那兩句屁詩,我突然有點兒感覺了!”
“你喝夠了再放就是詩了!”彭亮罵道。
耗子說的是他抄在《射鵰英雄傳》書皮兒後面的詩,從報紙上看的,作者舒婷不是很熟只知道是個女作家,但那首《致橡樹》卻是非常令人喜歡:
…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
日!跟耗子談詩簡直是浪費感情、荼毒青春!
“紅!”
“真紅!”耗子指著樹叫道。 。 想看書來
【第十六章】
衛生站的妹妹們每次來都要蒙著臉,這次也沒例外,她們帶著口罩照例先是檢查血壓、量體溫和測試聽力,輪到口鼻檢查彭亮突然意識到忘了刷牙連忙翻著耗子的口袋找口香糖,耗子朝他吐著泡泡搖搖頭,告訴他最後的在嘴裡要不要試一下。彭亮強忍著拽出他舌頭掏出來的慾望坐到椅子上很不情願的張開嘴。
“幾天沒刷牙了?”口罩後面的眼睛很漂亮,彭亮艱難的閉上眼睛。
“不記得…”彭亮含混的答道,舌頭越來越短。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