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大褂暗沉的顏色在粉裙素手之間,色差突兀,卻也柔了幾分。
許霜降向他抬眸一笑,依舊斂著眼瞼疊衣,口中聊道:“工作服的袖子做成收口型,可能幹活更方便。”
“數量不多,沒法提太多要求。”顧一惟答著,兩人不過半米之遙,他下意識地注視著許霜降,等著她攤開手掌將藍大褂撫撫平,又細緻地理了理衣領,塞回了塑膠袋包好,方才出聲指點道,“你先放在抽屜裡,以後穿了,就掛門背後。”又道,“你這號不會和小范混起來。”
“嗯。”
一時無話,除了屋外的雨,便只剩下藍大褂的簡易塑膠袋發出的一兩下脆聲。顧一惟朝椅背上靠了靠,問道:“許霜降,我看你的簡,上面說你讀書時進過溫室?”
許霜降抬眼眨了兩下,有些意外顧一惟提起她的簡,不過此時,除了說說話消磨時間,也做不了啥事。兩人守著一間屋,兩張凳子擺著坐,總不能默然無聲各自看手機,再說她的手機快沒電了,這種天氣裡,她可不敢充。
“進過。”她接道。
“你進的溫室什麼樣的?”
許霜降微微仰起下巴,回憶道:“我們做實驗用的,一間間不大,和你這種不一樣。”她笑起來,“控溫控溼光照都還可以,但我得自己澆水。”
“拖根水管澆?”顧一惟挑眉,“你拖得動嗎?”
“不是,有澆花桶,提著澆。”許霜降也好奇,“你拖過水管澆?聽起來很有經驗。”
“這裡沒有。”顧一惟笑道,“在坳溪頭那時候拖過,澆的時候不怎麼樣,收回來很費事,太長了,沒有卷帶機,也不敢用,山坡上土疙瘩雜樹根多,很容易刮破。”
“相比露天,溫室比較好管理。”許霜降感慨道。
“各有各的利弊。溫室太仰賴電了,”顧一惟搖頭道,“去年我這裡有過一次突然斷電,正好是在白天,大棚裡的溫度飆到四十幾度,死了很多花苗,損失了一撥。”
許霜降輕嘆一聲,也說不出別的,唏噓道:“做一行難一行。”
顧一惟反笑起來,話題又轉到許霜降身上:“那你在學校的溫室,翻盆什麼的,也都自己做?”
“嗯。”許霜降睜大眼睛道,“不然誰做呢?”她想想當年,表情悠然,“我那時候,正好課題選到了這一部分,需要自己種植株取資料,其實我對種東西一點經驗都沒有,第一次拿到種子,是一個學長用剩下的,我不知道檢驗種子活性,傻乎乎地種下去,等了一個月不發芽,實驗進度跟不上,快急死了。”
許霜降對不熟的人說話,一向客氣疏離,甚少這麼娓娓而言,至少在顧一惟印象中從來沒有過,他聽得趣味盎然:“那再後來呢?”
“到處找人求新種子。”
“老師不管嗎?”
“管。”許霜降笑開,“我的導師給了我幾個人名,叫我去聯絡,說他們要是沒有,我得自己想辦法。”
“就這樣?”
“對呀,”許霜降揚起眉,“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想出來的辦法。”
顧一惟品著話味:“這句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許霜降忍俊不住:“雞湯,雞湯呢,這是我們每次例會上提出困難,然後被導師鼓勵自己想辦法,又沒有辦法時,私下裡給自己灌的雞湯,你別信。”
顧一惟稍愣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聲歇,他望著不好意思的許霜降,緩緩舒了一口氣,莞爾道:“新種子順利求到了吧?”
“求到了,”許霜降想當年,真的很有感觸,“當時恨不得睡在溫室門口,看到破土的一點點綠色,很想拔苗助長。”
顧一惟抬眉接道:“我也是。剛剛租下這裡時,我天天睡在這裡,”他伸手一指,“就隔壁,現在老趙睡的床,以前我睡。睡別的地方我不放心,每天半夜自動起來一次,等不及想看第二天有沒有長多一點。”
“種東西真要操碎心。”許霜降同感道。她瞅過隔壁,不僅是值班室,還是倉庫。竹榻非常簡易,為了空間,連蚊帳都沒有支起來,在這等花草堆裡,春夏秋三季都有蚊子,根本睡不踏實,而冬天,想來這般簡陋,也會冷得不行。她想到陳池評價顧一惟的那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由十分敬佩。
許霜降和顧一惟在坳溪頭初見時,許霜降印象中,顧一惟因為要勞作,穿得比普通還要更普通些,腳下不是膠鞋便是黃球鞋,總是戴著一副黑框平光鏡擋灰,眉毛深濃而直,曬得黝黑,他們說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