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還是失敗了。” 陳伶搖搖晃晃的在礁石上站穩身形,一對眉頭緊緊皺起。 “大師兄說過,重點是利用‘信念’,與那一剎的精神產生共鳴……所以,其實出手的姿勢與角度根本不重要,大師兄當時應該也是隨手一拍。” “刻意的去模仿‘形’,只會分散我的注意力,信念終究還是沒有聚集,不如直接拋棄一切,全神貫注的去領悟信念……” “那麼問題在於,如何在那一瞬間,產生足以與精神共鳴的信念?” 陳伶的大腦飛速運轉,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大紅戲袍,一個念頭突然湧現在心頭。 “戲道信念……莫非,重點在‘戲’?” 陳伶的眼眸微微亮起,他早該想到的,寧如玉剛才已經說過信念的關鍵在於“代入感”,就是說這一切都本該在表演中完成,戲是一切的根本。 要將自己帶入某個角色,才能讓信念與戲神道發出共鳴? 陳伶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到醜峰被丑角追殺的時候,二師姐欒梅似乎就是一邊唱戲,一邊代入角色,然後硬生生壓制住丑角的……如果他的理解沒錯,那應該也是【袖手撥天】的一種? 遠處的浪潮奔湧接近,留給陳伶思考的時間不多了,他眼眸中閃過一抹精芒,打算先試一試再說。 這幾個月學習的大量戲曲,在陳伶腦海中飛速劃過,最終鎖定了曾經欒梅用過的那段唱詞。 只見漆黑的礁石之上,那一襲大紅戲袍緩緩抬手,擺出架勢,一雙眼眸怒視前方奔湧而來的浪潮,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極具穿透力的唱腔在空中迴響: “番王小丑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這段唱詞,選自《穆桂英掛帥》,算是旦角唱詞中最具殺伐氣息的句子,陳伶記得當時欒梅唱的時候,或許是為了更好的引起共鳴而修改了唱詞,將“劍”換成了手中的“槍”,然而此刻陳伶手中空空蕩蕩,便還是用了原本的“劍”,只是同時雙手併攏作劍指,朝著身前用力一揮。 轟——!! 那襲大紅戲袍再度被浪潮無情吞沒。 “他果然領悟了。”寧如玉看到這一幕,有些欣慰的笑道。 “可惜,代入的信念感還是不夠。”欒梅無奈搖頭,“小師弟雖然會唱,但接觸戲曲的時間還是不長,對戲本中的穆桂英瞭解也不多……現在這種程度,是沒法產生共鳴的。” “這個或許才是最棘手的,就看小師弟如何解決了。” 在眾人討論感慨之際,一隻手掌再度從海水中探出,支撐著狼狽的大紅身影重新站起。 陳伶抹去臉上的海水,長舒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 “不行……感受不到共鳴啊。” “換一個角色?” 陳伶覺得自己的大方向是沒錯的,略作思索後,換了個架勢站在礁石群上,目光緊盯著下一輪靠近的海浪。 “……一派旗旙招招,煙塵中號角咆哮,俺卻要一戰滅兒曹!” 這次,陳伶唱的是大師兄唱過的《挑滑車》,同時腦海中不斷回憶著當時大師兄的神韻,試著將自己代入其中。 一道海浪翻卷,大紅戲袍再度消失於礁石之上。 幾秒後,一個狼狽的身影再度爬起,咬牙再度開口: “手把青鋒劍光明!!”(注1) 砰—— 陳伶再度被拍飛。 如此接連嘗試四五次,陳伶還是沒能成功,他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喃喃自語: “是因為我對戲曲瞭解的不夠嗎?還是沒法產生信念感……等等,如果只是要代入角色,似乎沒必要在這幾個唱詞上死磕?如果我試著扮演別的角色呢?” 陳伶回想了一下至今以來,讓他最印象深刻,瞭解最深的表演片段……最終,一個畫面湧上他的腦海。 “也許……這一段可以?” 陳伶在礁石上站定,看向咆哮而來的第二十四疊巨浪,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 他緩緩閉上眼睛。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但隨著他的思緒逐漸回溯,一個讓他畢生難忘的場景,緩緩浮現在身邊。 大雪。 宅院。 染血的舞臺。 他披著大紅戲袍,從滿地破碎屍體的屋中,緩步邁入鵝毛大雪。 三道驚恐的身影坐在雪地間,隨著他的靠近,拼命的想要向後退去,但雙腿卻像是用不上力般,渾身都在顫抖。 陳伶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他知道自己該是怎樣……一張紅妝似杏,眉尾似鉤的“旦角”臉譜,正貼合在他的臉上,那是陳宴的臉。 他在代入陳宴! 憤怒,殺意,絕望,掙扎……熟悉的感覺湧上陳伶心頭,大紅的袖擺輕輕抬起,一段極具穿透力的戲腔迴響在宅院上空。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髮。 每日裡,在佛殿上燒香換水, 見幾個子弟遊戲在山門下……” 陳宴在代入《思凡》,而陳伶,在代入陳宴。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