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劍,輕輕一揮,釕銱已斷,趕忙拿出木匣,扯桌帷包好背在背後,將寶劍佩在肋下,又掀開帳角看了九環一眼,想到日後相思鴛夢不知有無得續之日,想到姑娘經此鉅變羞見雙親難以作人,明朝不知何以自處,他淚染牙床抽泣出聲,這是動了真感情了。看了多時,終於橫下心來撩下喜帳,邁步欲出屋門,又走到桌前,寫了幾行詩句:
盜藥救友斷鎖梁,
公主心傷我亦傷。
洞房逃婚非得已,
回營定謀團圓方。
帶走寶劍證心許,
懷玉決非負情郎。
又深深留戀地環視公主寢宮一眼,這才下定決心,掉頭離去。他剛一腳邁出門外,聽屋內孟九環一聲斷喝:
“楊懷玉,你給我站住!”
懷玉回頭,見孟九環已躥到屋當中,淚痕滿面嬌軀顫抖,鴛鴦雌劍架在玉頸之上,霎時就要香消玉殞!他趕忙縱身回來,搶過寶劍擲於地下,不管不顧抱住九環,二人緊緊摟在一起,哭在一塊兒。
這麼鬧騰,外面守夜的宮女兒們,連側房的近侍都跑過來了,不敢進屋,有的扒門縫,有的聽窗根兒。別看九環傷情哭泣,這會兒也還是耳聽八方,衝外面喝道:
“鬼丫頭們,不許偷看,不許偷聽!”
宮女們一聽,這時候了還不讓看不讓聽,有的膽大,衝裡邊說:
“洞房裡光興笑,不許哭。再有這個動靜,我們就報告老王和王妃去了!”
又一個道:“說你們沒吵嘴吧,又哭又喊;說你們吵嘴了吧,在地當央樓在一起,兩人都擠扁扁了,那胳膊那小手兒,交環死扣,鏽鎖頭砸都砸不開!”
羞得二人一齊撒手,九環笑罵道:
“滾!”
宮女們跑了。
懷玉掛起羅帳,扶九環雙雙坐在床沿兒上。九環說:
“我早知道你是楊懷玉!”
“公主何以知曉,難道我有破綻?”
“你那破綻多去了!密林前救我之際,賊人逃跑時要你留名,你順口說是‘我乃先鋒宮楊—’半道兒又改了名姓,叫什麼‘祖宗,了。我們這兒沒姓楊的先鋒官。聽軍校講故事,說宋軍徵南,小五虎揚威,先鋒官叫玉面虎楊懷玉。你報了姓兒,吞了名兒|Qī|shu|ωang|,我就不知道你是楊懷玉了!”
“當時為何不挑明?”
“當時感你救命之恩,恩人就是好人,好人自然誠實,我哪能多想。”
“是不是聽說我叫鄂厲龍,把你高興壞了?”
“呸!鄂厲龍叫城,我一琢磨你那報名號報半截兒又改口的神態,又想到了你的兵刃。”
“我的兵刃又怎樣?”
“我們西涼也有遠近探馬,諜報細作,別尋思我啥一也不知道!你的刀頭和刀攥上鑲嵌珍寶,這不特珠嗚?只聽說楊懷玉用七珍八寶三尖兩刃刀,還沒聽說別人這麼拋費,把價值連城的大個兒珍珠往殺人傢伙上放。”
“我有結親信物鴛鴦劍,你為何還要多疑?”
“劍是死的,人是活的,誰知你使什麼心眼兒把人家的寶劍弄到手裡的,你那時就沒安好心!”
“冤哉枉也!”
“別犯酸了,快說說怎麼回事兒。”
懷玉從挑帶絞劍一直講到鋼門烈弩傷焦通海,苗老道知西陲各國細事,才奉父命來西涼詐親盜藥。九環道:
“這就是了。你們中原人多不替人著想,你詐親走後,我還有臉作人嗎?”
“我是正人君子,雖不敢比魯男子坐懷不亂,也知保人名節決不妄為!”
“掀帳子看人家唾覺,一次看不夠,看了好幾次,你還不妄為呀!”
懷玉臉上一紅,一句半句還真說不清。兩人的手不覺又緊緊握在一起。半晌,懷玉說:
“鄂厲龍被老王爺射死,我才猛覺實在愧對公主。在外人眼裡,我已是謀人妻、殺人婿的惡人。”
公主嬌嗔道:“住口,住口!聽父王講,定親時已再三申明:西涼如去啅羅投親,定要玉獅子為憑;啅羅如來西涼投親,必須雌雄鴛鴦劍合股。認物不認人。劍在你手,我即你妻,你即我婿,哪裡有什麼謀妻殺婿呀?誰謀你妻了?誰殺我婿了?”
“那鄂厲龍……”
“鄂厲龍是父王殺的,與你何干。再說,他算我哪門子女婿呀,我女婿在我身邊坐著呢!”
說得自個兒臉紅,偎過身來將如花粉面埋進懷玉懷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