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他的腳踏車後座。
李梅跳上阿堅的腳踏車。阿堅搖搖晃晃地騎著。
“等抗戰勝利了,我就不用叫你夫人了吧,李梅同志。”阿堅開玩笑說。
“阿堅,你現在就不用叫我夫人了,我不是夫人,我是一個革命戰士,一個平凡的母親,一個……”
“一個什麼?”
“哦,一個在苦難中成長起來的紅軍遺孤。”其實,李梅原本欲脫口而出的是另一句話——“一個波蘭猶太鋼琴家亞當的中國學生和紅色戀人。”
是的,李梅的天性是浪漫的,她也一直為擁有亞當而自豪。
“李梅同志,你雖是遺孤,但並不孤獨,你有我們革命大家庭,我們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嗯,我知道,黨就是我們的父母,音樂就是我的靈魂。”李梅將後半句說得很輕,輕到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到。
突然,李梅想起什麼,忙跳下車,命令阿堅:“不好,情況不好,阿堅。日本電臺與軍事倉庫和虹口猶太隔離區緊挨著,隔一條馬路就是張大爺他們的棚戶區,我們必須通知他們撤離。一旦轟炸,他們就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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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鋼琴》二十七(2)
李梅正說著,空襲的警報聲又在遠處響了起來。李梅一把搶過阿堅的腳踏車,命令道:“快!你通知張大爺他們,我通知猶太人。”阿堅答應一聲,便追趕遠處的叮叮噹噹的蝸牛一樣的有軌電車。李梅飛一樣地騎著腳踏車沿著霍山路,穿過唐山路,繞過舟山路,朝著長陽路狂奔起來。
騎著騎著,空襲的警報聲便在李梅的身後響了起來,她往後邊的天空看了一眼,在遠處的高空雲層中,隱約地出現盟軍的轟炸機群。李梅知道,此時的上海就像二戰初期的列寧格勒,那時是德軍控制了制空權,現在是二戰的後期,是盟軍控制了上海乃至整個太平洋戰區的制空權,轟炸機說炸就炸開了。於是,李梅的屁股上就像裝上了發動機,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拼命追上亞當他們的汽車。戰爭就要結束了,所有的苦難已經快到盡頭了,不能讓他們最後在盟軍的轟炸中無辜地喪生。
李梅拐進了一條小衚衕,抄了近道。但衚衕裡跑著慌亂的人群和急著收攤的商販。李梅的腳踏車幾次將慌亂的人群撞得東倒西歪,將攤販的攤子刮散,人們在她的身後罵著,用方言詛咒著這個不要命的瘋女人。而李梅的耳邊只有風聲和警報聲在隆隆作響,她一個勁地催促著自己“快呀!快呀!”
李梅無意中發現自己的腳上還穿著演出時的高跟鞋,她索性將高跟鞋一甩,脫下襪子,光著腳丫子,身子貼著車把,瘋狂地飛蹬起來。她竄過幾條衚衕,在拐上一條叫長治路的大路時,一下子看見了前面幾輛押送猶太難民演出團的卡車。看樣子,卡車也在往猶太人的難民營急忙地趕著,雖然他們的速度因為路面上的擁擠,不是很快,但還是漸漸地將李梅拋在了後面……
機靈的李梅又拐進了一條衚衕,抄起近道。然而,這時雲層裡的飛機透過雲霧越來越往地面駛近,聲音越來越近,轟鳴聲幾乎是追著李梅的屁股和耳朵一路而來。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她一定來不及通知整個猶太隔離區內的人迅速撤離,她希望那些無辜的猶太人已經在獲悉後撤離,她希望其他的革命同志已給他們安頓好了,她為此默默祈禱……
李梅的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強烈的願望:“我必須截住亞當他們的車,不能讓他們貿然闖進盟軍的轟炸區域範圍。”
沿途居民區的中國老百姓似乎根本不知道要躲避盟軍的轟炸,他們幾乎是興奮地從自己家閣樓的窗戶裡,伸出腦袋,向盟軍的飛機搖著手,大喊著“炸死小日本!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該死的日本侵略軍,滾出中國!!!”在他們看來,盟軍的飛機在空中悠閒地低空檢閱,當然不會誤炸他們。他們要炸的是日軍的電臺、倉庫和海軍司令部以及遍佈虹口區的軍事目標,但是,他們不知道那些地方的附近卻有著一大批飽嘗苦難的猶太人和無數自己的難民同胞啊!
李梅竄出衚衕,終於在就要到達隔離區的霍山路的拐角處,追到了押送亞當他們的卡車的前面。由於距離太近和精疲力竭,李梅連人帶車突然倒在了大路的中央。
卡車猛地急剎車,開車的司機將頭伸出車窗,大罵著“八嘎”。卡車車廂裡的人差不多要被甩了出去,就在驚魂落魄的人們要憤怒的時候,李梅趴在地上搖著手,用俄語大喊:“你們不能回去!盟軍要炸電臺和軍事倉庫!”
駕駛室裡日本兵下車,用槍托揮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