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趙克強,只好收斂自己的愛心,默默地用眼神撫慰著李梅。
穿越伏爾加河以後,大路分成了向東和向西北的兩條。
猶太人的逃亡團隊從蘇聯人的難民中分離出來,大約有幾百人之多,繼續往東走。
蘇聯人的難民隊伍向西北方向拐去。他們是按照政府所發指令,以工廠和機關、商店、學校等行政劃分,到後方的城市落腳,然後,他們依然要組織生產,支援前線的戰爭。
時間進入了俄羅斯的秋季。
秋季的俄羅斯一會是風,一會是雨,越臨近烏拉爾山脈的南麓,森林和草原上的路越來越泥濘。猶太人的難民隊伍走的路,越來越窄。滂沱的秋雨中,沒有人躲避,只是默默地撐起了雨傘和雨衣,相互攙扶著。
拉比高高地坐在馬車上,他面向著他的教民,雕塑一樣地面無表情,然而,他那一雙因習慣了風雪而微眯的目光,卻堅定地抬向雨霧漫漫的天空,雙手攥緊胸前的雨衣,一動不動。雨水漫過他的佈滿皺紋溝壑的臉,在垂落的鬍鬚上匯成了小河。
沒有抱怨和責罵聲。猶太人彷彿從拉比那裡得到了力量,即使在雨中,他們也保持著良好的紀律和耐性,看上去隊伍很是整齊。
亞當始終在雨中用目光關照著李梅。有那麼一刻,當李梅在泥濘的路上滑倒的時候,亞當不失時機地去攙扶。幸好,薇拉和趙克強都沒有發現。兩個人的手在嘩嘩的雨水中,在臃腫的雨衣遮蓋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們的臉上浮現出多日不見的幸福的笑容……
傍晚,雨停了。
行進的隊伍在路旁的樹林裡,搭起了簡易的帳篷,人們相互依偎支起一堆堆木柴要點燃篝火。由於木柴太溼,不少篝火堆,只冒著煙、卻不著火;農民出身、艱苦環境長大的趙克強第一個生起了旺火,李梅如孩子般蹦跳著拿起一根燃燒的火把,挨個地將篝火堆點燃。
猶太人善於自嘲和幽默,對善良的幫助也毫不吝嗇地誇獎。
“梅,您的火種像您善良的心,能照亮無邊的黑暗。”
“梅,照說我們應該給您的火種一個公道的價錢,可是您點燃了這麼多,給了我們無法度量的溫暖,幾乎就是在考驗我們這一代人的數學智慧。我們會把這個案例寫進書本,讓我們的下一代去計算。”
一堆堆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森林中潮溼寒冷的霧氣被驅散。
夜色裡,亞當坐在馬車上,掀起了蓋在鋼琴上的帆布,在馬兒低頭啃草的悠然晃動中,彈著憂傷的曲子。合唱團的孩子們用意第緒語低低地唱起了猶太民歌:
從這裡我們被攆了出來,
在那裡,我們又不能夠進入。
請告訴我們吧,親愛的天主!
這種日子究竟還要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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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鋼琴》九(3)
民歌的調式採用的是克列茲姆歌謠(Yiddish folk songs)哀歌的風格。他們通常還會唱《我們的家園在哪裡?》(Where is the little street?) 歌聲是那麼的悲愴和悠揚,猶如平靜深邃的湖面上吹皺了的波浪,讓人的憂愁心緒無著無落地漂浮起來,進入茫然和虛無。接著,成熟的男人們開始跟上,他們的嗓音渾厚和濃重,使得孩子們的童聲,有了一個遙遠的背景和烘托。那是一種呼喚和祈求,是把童聲捧在胸前,是把弱者高舉在頭頂,是把成年男人鮮血的長河中綻放的柔嫩花朵獻給上帝的無私情懷,是苦難的大地上倒下的無數屍骨的冤魂在哀哀怨怨地痛苦呻吟……
面對篝火、歌聲、鋼琴的伴奏聲,李梅流下了淚水,不知是感動還是感傷,又低低地啜泣起來。趙克強摟緊李梅聳動的肩膀。李梅的體溫和痛徹心肺的哭聲傳達到他的體內的時候,他的目光裡燃燒起怒火。他不明白,為什麼猶太人寧可用哀怨的歌聲祈求上帝,卻不用行動去反抗和鬥爭?如果敵人傷害了他的親人和同胞,那他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復仇!
李梅的耳邊傳來拉比慈愛的聲音:“孩子,我們猶太人可以流血,但從不流淚。”
李梅看看周圍,真的沒有發現有人像自己哭鼻子流淚,她不解地問:“難道你們只有哀怨,就沒有悲傷和痛苦嗎?”
拉比望著天真的李梅說:“不!我們的痛苦和悲傷比任何人都多,但是,我們只對一個人講,那就是上帝。”
李梅還是不明白,這從她茫然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
拉比沉思了一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