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你說什麼呢,”嫂子開了口,語氣裡滿滿的不爽,“兒子回來一趟,你就盯著他帶沒帶東西啊。”
“你閉嘴!”李保國眼睛一瞪,“我們傢什麼時候輪得上女人說話了!”
“女人怎麼了!”嫂子提高了聲音,“沒我這個女人,你能有倆孫子啊?指你閨女給你生孫子啊?她連個外孫子都生不出來呢!”
蔣丞感覺自己有些震驚,震驚這家人會就這麼隨便兩句話就吵起來,震驚他們會在這種需要表達起碼的家庭和睦的飯局上吵起來,而看到沉默不語的李倩兩口子時,他更震驚了。
“我有孫子是因為我有兒子!”李保國嗓門兒大得能震碎頭頂那個破燈,“我現在又多了一個兒子,我想要孫子,分分鐘的事兒!李輝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老婆這德性你連個屁都放不出來是吧!”
“吵什麼吵!”李輝一摔筷子站了起來,這話也不知道是衝李保國還是衝他老婆。
“吵什麼問我啊?吵什麼你不知道啊!”嫂子尖著嗓子喊了起來。
這一嗓子出來,倆正拿手抓菜的熊玩意兒同時一仰臉哭了起來,跟拉警報似的,拉得人腦仁發酸。
蔣丞站起來轉身回了自己屋裡,把門關上了。
外面還在吵,男人吼女人喊,小孩子放聲哭,這個破門根本擋不住這些讓人絕望的聲音。
薄薄的木板後面,就是他真正的家人,放電視劇裡都會覺得心煩意亂的家人,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那類人,不,連看不起都沒有,是他壓根兒就從來不會注意到的那類人。
如果這十幾年,他就在這裡長大,他會跟他們一樣嗎?
自己這種一碰就著,叛逆期超時的性格,是遺傳嗎?
是寫在他基因裡的嗎?
叛逆期?也許根本就不是叛逆期。
而是他可怕的本質。
背後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外面的人還在吵著,他甚至聽到了有人踢翻椅子的聲音,這細微的敲門聲如果不是他靠著門,他根本聽不見。
“蔣丞?”外面傳來了李倩的聲音,同樣的輕細。
他猶豫了幾秒鐘,轉身把門開啟了一條縫,看著站在門外有些侷促不安的李倩。
“你沒事兒吧?”李倩問。
“沒事兒。”蔣丞回答。
你沒事兒吧?這話倒是應該問問李倩。
“那個……”李倩回頭看了看一屋子的烏煙障氣,“我給你拿點飯菜你在屋裡吃吧?”
“不了,謝謝,”蔣丞說,“我真的……吃不下。”
李倩沒再說話,他重新關上了門,反鎖上了。
站在屋裡愣了半天之後他走到窗戶邊,抓著窗戶上的把手擰了兩下。
窗戶沒有動。
從他來那天就想試著把窗戶開啟,但從來沒有成功過,這窗戶就像被焊死了一樣牢牢地連條縫隙都露不出來。
蔣丞抓著把手又狠狠地擰了幾把,接著開始推。
汗都折騰出來了也沒有成功。
盯著這扇窗戶,聽著外面的一片混亂,他只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要爆炸。
他回手抓起身後的椅子,對著窗戶猛地掄了過去。
窗戶玻璃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脆響。
這一聲讓蔣丞覺得非常地爽,全身的毛孔就在這一瞬間像是都站了起來,他拎著椅子再一次砸了上去。
玻璃唏裡嘩啦地碎了一地。
他一下下地砸著,客廳裡的吵架聲變成了砸門聲,他懶得去聽。
窗戶玻璃全碎了之後,他對著空了的窗框一腳踹了上去。
窗戶開啟了。
門外傳來了鑰匙聲,他手往窗臺上一撐,直接跳了出去。
去你媽的親生。
11、第11章
躍出視窗的那一瞬間,寒風灌進呼吸裡,再鑽進毛孔裡,最後滲進身體裡。
爽。
窗臺下碎掉的玻璃在他腳下發出幾聲簡短的脆響,蔣丞覺得自己堵得要窒息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沒有路燈,月亮也不知道在哪兒,只有各家各戶視窗裡透出來的那點微弱的光,隱約能看出這是一片樓屁股的後頭,大片沒有清掃過的積雪。
蔣丞從褲兜裡拿出手機按亮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往前走,從樓後繞到了小街的盡頭。
前方是個什麼小廠子,這邊沒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