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氏沉默了半晌,才苦澀的問,“雍兒,是故意找了你,來氣我們的吧?”
要不然,以她兒子那麼好的條件,怎麼會找個條件這麼差的女人?
一直沒有動氣的葉秋聽了這話,卻忽地有些生氣了,“齊王妃,我念在你是李雍的母親,就算你並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可我念在你生育過他,又養過他那幾年的恩德,一直好言相敬。你要誤會我,說我什麼壞話,我都忍了,可你為什麼要這麼誤會你的兒子?難道在你心目中,你兒子就是這麼的不堪,甚至要用自己的終身幸福來跟你們賭氣?不怕說白些,你們這樣的父母,配嗎?”
簡氏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就見葉秋起身,把一堆盔甲抱起,扔在她的懷裡。
盔甲顯然是她兒子穿過的舊物,可簡氏從來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沉。葉秋又把帳篷裡一枝長長的鐵槍拿了來,繼續扔在她身上。
“這些,就是你兒子最初進入軍營裡,穿戴使用的東西。夏天還好,一到秋冬,這些冰涼的盔甲鐵槍。你知道穿戴使用起來,是什麼滋味嗎?只怕你從小長到大,連凍瘡都沒生過一個吧?”
“還有這個。”葉秋從桌子底下。拖出了李雍的舊靴子。一拎起來,簡氏聞著那異味,不覺就皺了眉。
“嫌棄嗎?可你兒子就天天穿著這樣的靴子訓練,拼殺。看看這雙底子磨得,又快壞掉了。哦,還有這雙襪子,我針線不好。上個月才讓人給他縫了兩雙,眼看又要做新的了。還有他的衣服,都肩肘膝蓋都特別容易磨。那是因為訓練格殺時,常常要用力的緣故。所以我打算著,回頭做一批護膝護肘給他和他計程車兵。可這些事,你身為她的親孃。都關心過嗎?”
簡氏說不出來話來。只能聽葉秋道,“我知道,你可以說,你是他的親孃,你自然是愛他的。可當他小小年紀,被他父親當成誘餌引開追兵時,你這個親孃在哪裡?當他在偏遠荒涼的軍營裡受苦訓練時,你這個親孃在哪裡?當他每一回在戰場上與人生命相搏的時候。你這個親孃又在哪裡?是在賞花聽戲,還是在吃著人參燕窩?”
最後。葉秋冷哼一聲,說,“別說你們齊王府曾帶給了他榮華富貴,可他也拿血汗性命拼出了你們如今的榮華富貴。他不欠你們的。那你們又憑什麼用爹孃的身份,擺出一副施恩者的嘴臉來欺壓他?”
簡氏臉有些發白了,因為葉秋說的,戳中了她的痛處,也是事實。
她想起,那一年在逃難之時,丈夫讓兒子帶人先走,她是疑惑過的,可丈夫冷冷的一句,“你要不放心,就跟著他去。”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當時安慰自己,她身為婦人,自然是要跟著夫君在一起的,否則夫君跟著寡嫂在一處,豈不壞了名聲?
可她騙不了自己,當時,她也是怕了。怕死,所以寧可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被趕走。那時還小小的李雍,白著臉看著她的表情,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幸好,他沒事。
簡氏就安慰自己,都過去了,小孩子又不記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她依舊騙不了自己。因為從那時起,李雍連最後對他們的一點親近,都沒有了。
後來,兒子雖然不在身邊,還是一天天長大了,出息了。
有一年,她正過壽辰,宮裡念著李雍的功勞,專門給她賞了一桌御膳,她那時覺得多有面子,多有榮光?尤其看著柳氏妒忌的眼神,她是多麼的痛快?
可是才下了一筷子,就收到邊關告急的訊息。齊王大怒,覺得兒子給他丟臉了。連她也在心中隱隱埋怨過,什麼時候出事不好,偏偏這時候出事。
可是,她那時有沒有想過,她的兒子可能正在生死關頭拼殺?
再看看這盔甲裡的棉襯裡,還有洗不乾淨的血跡,看那森冷的鐵槍頭,也帶著揮之不去的殺戮之氣。
簡氏渾身顫抖著,落下了眼淚,“我,我不知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你不知道,我在府中有多艱難……我這個齊王妃當得,也是表面風光而已……雍兒父親一味好面子,偏心嫂子,我……”
“你就做了你丈夫的幫兇?”葉秋看著她淚流滿面,卻生不出半分憐憫之心,“我也是有兒子的人,說實話,我不太能理解,你究竟是出於怎樣的心態,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因為要順著你丈夫的意思,你就寧願自己受委屈,還要自己的兒子受委屈,你究竟是有多愛你丈夫,或者說,你是有多在乎你那個齊王妃的位置,才能做出這樣的事?”
“我……”簡氏想說她不是,可話沒出口,她自己便覺得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