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杜蓉問林朝陽:“劉昕武找你幹嘛?”
燕大五四文學社恢復成立大會那天,劉昕武也是出席的嘉賓之一,杜蓉他們這些圖書館的人是見過他的,知道這是最近這一年多國內最火的中青年作家之一。
剛才劉昕武到閉架借書處前臺說找林朝陽,杜蓉才給樓上的他寫了個紙條。
林朝陽搖頭說不知道,他確實是不知道劉昕武找他的目的,畢竟兩人之前從未有過接觸,只是五四文學社成立大會那天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林朝陽心裡大致有猜測。
他請杜蓉幫忙先上樓頂一會兒,前臺兩個人,杜蓉上樓,留塗滿生一個人就夠了。
“劉老師!”
林朝陽帶著後世的習慣,碰見文化人總習慣稱人為老師。
劉昕武不太適應他的稱呼,“您叫我昕武或者老劉都行。”
“那我叫你老劉吧,親切點。”
劉昕武點了點頭,兩人寒暄著走到三角地。
劉昕武說道:“我這次來主要是代表《十月》來想向你約稿的,你最近手頭有什麼稿子沒有?”
如林朝陽所料,劉昕武還真是來約稿的。
“手裡有一部小說正在寫。”
劉昕武聞言面露笑容,剛想說話,就聽林朝陽又說道:“不過《燕京文藝》的章德寧一直催我稿子,今天又收到了《收穫》的約稿信。”
林朝陽的話讓劉昕武感到有些頭疼,《燕京文藝》是林朝陽處女作的發表刊物,有人情關係在。《收穫》有巴金先生坐鎮,如今一朝復刊,聲勢烜赫。
有這兩家刊物盯著林朝陽的稿子,他想把林朝陽的新作品拿到手不容易啊!
“約稿還是得親自登門才有誠意。”
文人撕逼,往往是不動聲色之間。
劉昕武當編輯也有些年了,組稿經驗還算豐富,該出手時堅決不能含糊。
《收穫》和巴金的名聲太大,他打算先抓住約稿信這個“沒誠意”的舉動打掉林朝陽對他們的好感。
林朝陽笑了笑沒說話,心裡給劉昕武扣上了一個“老隱蔽”的帽子。
“你那篇《牧馬人》發表快四個月了吧?”
“嗯,去年11月那期發表的。”
劉昕武感嘆道:“寫的真好,我感覺這幾個月影響力越來越大了,光是《文藝報》上就看到了兩三篇評論文章。”
林朝陽自謙了兩句,就聽劉昕武又問道:“介意跟我說說你接下來這部小說的題材和內容嗎?還是傷痕文學這類題材嗎?”
“不算,應該算鄉土題材吧。”
“鄉土題材?關於什麼的?”
“關於一雙鞋子。”
林朝陽說到鞋子,劉昕武腦海裡第一個飄出來的是《一隻繡花鞋》,他將想法甩開,“能具體聊聊嗎?”
林朝陽很有服務意識,劉昕武是代表《十月》來約稿的,放在三十年後,這就屬於是主動找上門的意向客戶,給客戶介紹介紹產品資訊那不是應該的嗎?
他和劉昕武一路走過三角地,來到未名湖邊,一路邊走邊敘述。
三月初的未名湖畔還沒來得及褪下冬裝,略顯蕭索,但湖邊眾多青春活力的身影讓這裡滿是生機。
“你這個故事……”劉昕武聽林朝陽講了二十多分鐘,期間眼眶數度溼潤,直到最後,他有些哽咽,“真好!”
他清了清嗓子,“聽你講完你這部新小說,讓我想起了《牧馬人》,這兩個作品裡面有一種一脈相承的東西……”
“溫暖!”劉昕武思忖著總結出了一個詞。
林朝陽微微頷首,編輯和作家的身份讓劉昕武擁有極其敏銳的觀察力。
“這個詞很準確。”
劉昕武笑了起來,問道:“你喜歡溫暖的故事?”
“這倒談不上,什麼型別的故事我都喜歡看。我只是覺得,文學其實可以帶給人們更多的力量。
相比揭露黑暗、諷刺現實,讓人們從文字中收穫面對人生磨難的勇氣,在我這裡可能覺得這個更重要一點。”
聽著林朝陽的話,劉昕武不由得重新以一種認真的態度審視身旁的這位年輕人。
他和林朝陽初見是在五四文學社成立大會上,那會兒陳健功要把他介紹給自己,林朝陽卻急著回圖書館。
在他看來,就是個稚氣未脫毛毛躁躁的小夥子。
可今天這一番談話,卻讓劉昕武看到了他身上與眾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