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來吃洗塵宴,不想這一遭要離蘇州,人口少了,動靜反而更大。廖響馬雖然是由他押解上京,但人已經在刑部掛號了,這押解的號令一下,整個省衙可不是都曉得了許鳳佳的動向?
當下就有人上門請吃踐行宴,雖然世子爺看著不耐煩應酬,但也卻不過情面,總要挑出些人家應酬,這一下,就又在垂陽齋住了下來。
“已經在江南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要是還一臉傲骨,不耐煩應酬,恐怕有礙物議,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大老爺就和大太太唸叨,“這一招引蛇出洞使得漂亮,我看鳳佳也有再來一次的意思。”
這話含義很深,大太太卻是一點琢磨猜度的心思都沒有,略帶煩躁地應了一聲,就在枕上換了個姿勢。
春天氣候變化得快,五娘子又感了風寒,大太太也害了哮喘。
“你說,這許家到底打什麼主意,鳳佳人都要走了,還不上門提親?”
心心念念,操心的還是五娘子和許鳳佳的婚事。
只是這一次,就連大老爺都不得不跟著應了一聲,“許家的動作,到底是有些慢了。”
這擱在往年,也不能說是太慢,世家大族議親,多的是掣肘的因素,一門親事從說定到敲磚釘腳,隔上兩三年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現在牛二爺已經動身前往宣德,五娘子過年也有十六歲了,皇上的身子骨時好時壞……不管許家在打什麼算盤,現在都不是磨洋工的時候了。更可慮的是,許鳳佳當著人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對五娘子漠不關心,就好像尋常的表兄妹似的,混不知道自己下江南的目的。
“我不管三姐有多少苦衷。”大太太難得有人附和,一下就來了勁兒,拉著大老爺吐起了苦水。“採選太子嬪的人手,四月初就要下江南來了,這當口不把親事定下來,要不要把小五送過去參選?不選,是我們家看不上東宮,不願把嫡女送進去,送過去,又是和許家說了多少年的親事——不管是落選還是中選,都不好安排!什麼百年世家,我看行事連暴發戶都不如,好好的事,非得鬧得大家心裡不痛快才肯罷休!”
才說著,又嗽喘起來,咳嗽了幾聲才問大老爺,“可打聽到宮中這一次的主辦太監了?”
大老爺倒也被勾起了幾許心事,“這事像是真的沒定,看宮中的意思,是想在江南有限幾戶人家中採選幾個妃嬪,至於宮女,那是另外一碼事……只是因為皇上身體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還得看入春后皇上是不是見好了,才能定下來主辦太監。”
就又問大太太,“女兒們的禮儀學得怎麼樣了?”
前陣子,二老爺特地從京城禮聘了一位才出宮的老媽媽,快馬加鞭送到了揚州,教導幾個楊家女兒的禮儀。
“宮中老人,果然是不同凡響,小六的一舉一動,更見嫻雅。就連小五說話都婉轉動聽起來。”大太太不禁微露笑意,“就算這事不成,學些京禮也是吃不了虧的,還是老爺安排得妥當。”
大老爺卻沒有接大太太的話頭,而是盯著問了一句,“小七呢?”
又笑著自答,“是了,小七舉止素來得體,學習京禮,不過是錦上添花……這孩子還是打扮得樸素了些,太太要用心調理,免得在選秀太監跟前,倒顯得我們楊家女兒沒見過世面,那就太失禮人前了。”
大太太目光一閃,沉思片刻,也就徐徐地答應下來。
“小七的底子是不如小六,可也差不到哪裡去,這為人處事,倒是要比小六強得多了。”她心不在焉地和大老爺嘮嗑。
大老爺一笑,“小六也不差呢!是個蔫壞,心底有主意著,只是小五……”
話說到一半,就不禁深深皺起眉,“小五的性子,實在是太倔了點!”
大太太有些不服氣,想要說五娘子幾句好話,辯白辯白,想了半日,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只得訕訕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胎裡帶來的倔脾氣,不碰個頭破血流,看來是改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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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夫妻在這裡悠閒度日,幾個女兒家卻是苦不堪言,這位京裡來的臺媽媽,實在是深得京城貴婦三昧,不動聲色,就把五娘子降得服服帖帖,六娘子七娘子自然也不敢怠慢,成日裡跟著臺媽媽重學了一整套吃飯走路的禮儀,連日裡練習不輟,一舉一動都要文文雅雅,竟把六娘子這個嬌嫩嫩的江南小姑娘,折騰得好幾次都落了金豆豆。
這一日照例是從朱贏臺學了規矩出來,五娘子前幾天病了一場,早已累得頭暈眼花,上了滑竿就回月來館去了,六娘子也是一臉的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