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一男一女從那輛皮卡上下來,打著傘,拿著手電,快速地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罵罵咧咧:“草‘‘!荒郊野外,躥出個人來!真‘他‘媽倒黴!”女的聲音顫顫巍巍:“還有沒有氣?”
為首的男的蹲下身來,似乎是在檢查他的傷勢,卻發現他一動不動,又上前摸了摸他的臉,呸了一聲:“撞成這樣了,居然還沒死!”
女的已經六神無主:“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難不成等他醒來被人發現,然後告我們去?萬一留個後遺症,成個植物人殘廢什麼的,你我下輩子都不安生!”男的頓了一下,“要我說,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撞死得了!要真是被發現,一次性賠償,也省得日後糾纏!”
女的還在猶豫,男的不耐:“黏糊什麼呢!上車啊!”
兩人走了三步,男的又覺不對:“不行!碾死了這兒,明天要是被人看見屍體,更麻煩!這樣,你去把車上的千斤頂拿來,先弄死,再弄上車,找個地兒燒了埋了得了!也沒人看見!”
和欣心驚肉跳地聽著,就要衝出去,竟是被和鵬輝死死拽住,和鵬輝聲音嚴厲:“別衝動!等等再出去!喪心病狂的人你惹得起麼?!”
“可他們……”
和鵬輝嘆了口氣:“其實他們說的也對,你剛才也看到了,他整個人都被撞飛了,估計人也不可能完好了,要真成癱瘓或者植物人,他這輩子毀了不說,沒準連帶著蘇玉鈞、連帶著你都跟著一起累贅,倒不如真就這樣了,他也落得痛快。”
她沒想到父親竟然是這樣冷血,“那是蘇言啊!爸,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這樣說……”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邊的女人果然取來了一個千斤頂,哆嗦著遞給男人。那個男人頓了頓,對著血泊中的人道:“兄弟,對不起了,也是你倒黴,大晚上橫穿馬路,還在荒郊野外!你走好吧,別來找我了!”言畢,一個千斤頂,對著蘇言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死了沒?”
女的顫顫巍巍將手伸過去,“還、還有氣……”
“媽‘的!命還硬得不行!”男的翻了一個白眼,又將那液壓千斤頂舉起來,這次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砸過去——
轟——
“呼,死了。”
死了。
“不、不、不……不會的。”和欣手捏緊,怎麼可能死,“蘇言——!!!!”和欣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搡開和鵬輝,也不顧瓢潑的大雨,虛虛浮浮就往上衝,奈何她腳下全是泥,地上也是軟軟硬硬,差點就又是一跤!那兩人終於收手:“媽‘的,居然有人,快!快拖上車!!”
雨勢很大,沒有四濺的鮮血,卻是從蘇言的頭部開始,身下的積水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幾乎要變成一汪血水……男的拽著蘇言的兩隻胳膊,女的拽住蘇言的腿,拖著扯著,快速往皮卡的後箱裡抬,抬著的一路,都是猙獰的鮮紅……雨嘩啦啦地下著,打在他毫無知覺的臉上、腿上、身上……
她竟然眼睜睜看著他們做了這一切,和欣,你居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做了一切!
蘇言!蘇言!!
這一定不是夏天,這一定是冬天,要不然怎麼會徹頭徹尾的寒冷!她笑了笑,笑得悽惻慘淡,和欣,你是傻掉了,一定是!但她已經不能再往下想,只是一直在狂奔,她要追上那輛車,那輛載著生死不明的蘇言的皮卡車!可大雨滂沱,她最後摔在了泥潭之中,那輛車早已不見蹤影……
和欣已經哭不出來,她只是怔怔地望著,如失了魂。
她害怕。
從未有過的害怕。
瘋了一樣,她到處找先前她擲在地上的戒指,但大雨滂沱,只有黑漆漆的夜色,和鬼哭狼嚎一般的槐樹林,什麼也沒有!車禍,鮮血,保護,又一次,他護住了她!假的,一定是假的,她想,一個人,怎麼可能會為了另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犧牲自己,何況還是那麼講究投資報酬率的蘇言!不可能!
死了。
死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
回憶的碎片一點一點拼湊起來。那個在同學聚會上幫她賺足了面子的男子,那個在她出差的時候會站在葡萄架子下面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男子;那個會記得她的生日、彼此的結婚紀念日、她父母的生日的男子,那個在她看狗血大媽劇哭得稀里嘩啦眼淚鼻涕眼淚一起飛的時候,會微笑著遞來手帕紙的丈夫,那個只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知道她要幹什麼的人……
那個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