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花,一路快走,才繞過長廊,便見一位女僕正站在暖廳的開放式門廊前,垂手而立,泰瑞莎忙放輕了腳步靠上前去,壓低著聲問道:“嬸嬸有客人?”
女僕極輕地微微頜首示意。
泰瑞莎站定了腳步,低頭看了看懷中正嬌豔的變種蛇鈴蘭,有些猶豫——錯過了現下,這種花最美麗的時候就要過去了。
幾番糾結之下,她還是決定略略探探貝蒂在招待什麼人——如果是家中的熟人,直接進去了,也不算失禮。
思及此,泰瑞莎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探身進了暖廳門廊,才沒走幾步,便聽到貝蒂怒氣衝衝的聲音——
“……你想帶走她?你還好意思說要帶走她?如果不是亞摩斯去得早,她一個孩子,孤苦零丁地,那日子該怎麼熬啊,你現在居然好意思來和我說,你想帶走她?”
貝蒂的怒氣讓泰瑞莎略略瑟縮了一下,立馬意識到自己現在不合適進去,轉身正想退出去,可是,接下來傳出的一個聲音卻生生止住了她的步伐——
“貝蒂,我知道這是我的疏忽,”溫潤的男中音帶著明顯的疲憊感,“可是,我畢竟是她的舅舅,監護權轉到你們夫妻倆名下,怎麼著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我管你什麼名正言順地,泰絲是我們家的孩子,從她出生在楓園的那一刻起就是!”貝蒂這話說地擲地有聲,也說得“旁聽”的泰瑞莎紅了眼眶。
傑夫-布倫託,男中音的主人,泰瑞莎的舅舅低低地嘆息一聲道:“貝蒂,我知道這回是我的錯,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想好好補償泰絲,貝蒂,再怎麼說,我也是她唯一的親人。”
“親!人!”貝蒂咬著牙重複著這個名詞,說出的話卻是陰森森地,“傑夫!你想帶走泰絲,可以!先把你家的那隻母狼給我趕回她孃家去,我就不和你爭監護權!”
“貝蒂!”自己的妻子被人稱為母狼,傑夫就算再好脾氣也忍不住爆了。
貝蒂雖知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卻是絲毫不後悔,撐圓了眼與他互瞪道:“蕾妮當年為什麼要搬到這裡來,你應該最清楚!都是你那‘溫柔善良體貼入微’的妻子給攪和的,現在要我的小泰絲去受那女人的虐待,我是說什麼也不肯的!”
提及妹妹離家獨居的原因,傑夫一下子氣弱了,可是,卻又不願放棄唯一的外甥女的監護權,一時間,兩人無語僵持著。
泰瑞莎在門邊聽著,咬著下唇,終是忍下已經湧上喉頭的話語,轉過身,慢慢地挪了幾步,還未行遠,暖廳之內,傑夫長長嘆息一聲,疲憊而無力。
“貝蒂,無論如何讓我先見見泰絲,可以嗎,我有些事想問她,是關於蕾妮的。”
“泰絲有事出去了。”貝蒂生硬地回答著,雖說說的是實話,可是,她這態度一出,卻偏讓人誤會了,以為她想阻止傑夫見泰瑞莎——至少傑夫就是這樣誤會的。
“貝蒂,蕾妮的死……”傑夫話至於此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道出了一個極具爆炸性的訊息,“蕾妮的死,可能有蹊蹺。”
“你這是什麼意思?”貝蒂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泰瑞莎在聽了這話的同時也想一躍而起,衝入暖廳中去詢問,可是,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什麼原因,她的全身肌肉都僵住了,此時莫說是轉身,就連呼吸都不是件容易事。
“貝蒂,蕾妮的墓被人開啟了,”傑夫繼續“丟炸彈”,“迪瑪卡的鎮長說,有兩個年輕人在打聽蕾妮,還帶走了她的……身體,甚至還留話……留話說,讓蕾妮的親屬去瓦利恩達找她!”
“這不可能!”貝蒂尖叫著,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顫音,可是,如此尖銳的聲音落入泰瑞莎的耳中卻是恍恍惚惚,忽遠忽近地,此時的泰瑞莎耳邊不斷迴盪著傑夫剛才說的話,一遍又一遍,眼前不由得浮現起母親去世時的模樣——母親的身體是一天天慢慢瘦削下去地,每天都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去,到最後,整個人瘦得都有幾分脫了形了!可是,就在那一天,那一天突然地,就變了樣,原本深陷的眼窩、臉頰突然豐滿了,原本慘白的肌膚突然變得白裡透紅,原本日益消瘦而失去彈性的肌膚突然好轉了……一切的一切變得那麼突然,那麼地,令人恐懼……
母親死了,她親眼看著她嚥了氣地,她親自試了她的呼吸、脈搏和心跳,她甚至還不相信地做了不知多久的心肺復甦……可是,母親依舊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甚至就連牧師也說了,母親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她親自送她進的冰棺,她親自合上的石門,她親自……
滿腦子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