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往前挪,背影看起來很心酸。
江衍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她,她紅色的裙角飛速翻動,她黑色的長髮隨風起舞。
他忽然想起從前,她最喜歡穿著紅裙跳舞,猶記當年,鶯歌一曲紅塵醉,有多少男人為了她發了瘋。
她曾那樣優秀。
她曾那樣高傲。
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她雙腿截肢,再不能起舞。
此刻,他終於知曉,天下那麼多好男人,她為什麼嫁給了一個一無所有牧民。
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會想娶一個終生癱瘓在床的女人。
就算她曾是榕城不可一世的蔣家大小姐。
滿室陰沉中,江衍的睫毛幾不可見的輕顫。
須臾,他走上前去。
沒有說話,只是將蔣佳然抱了起來。
蔣佳然亦沒說話,她只是仰頭看著他,一雙眼底有笑意。
縱使如此,她依舊不卑不亢,像是她依舊完美。
柺杖在砸落在地之前被紅姐收起來。
江衍抱著蔣佳然來到洗手間,把她放在坐便器上。
她的下肢剛剛沒過坐便器邊緣,恰好支撐著上半身不會掉下去。
江衍轉身出去。
離開之前,他問:“你可以嗎?”
蔣佳然點點頭:“可以。”
江衍就拉上門,站在門口等。
約莫過了五分鐘,裡面傳來抽水的聲音,隨後,傳來蔣佳然淡淡的聲音:“好了。”
江衍折回身去,將她重新抱上床。
蔣佳然要坐起來,江衍按住了她的肩膀:“在我面前不需要勉強。”
蔣佳然就當真沒再坐起來。
她只是拿了羽被重新遮住自己殘缺的下肢,江衍看過去,羽被下面是塌下去的。
他在床邊坐下,開口,聲音幾不可見的顫抖:“你的腿。。。。。。”
“嗯,是那場爆炸裡沒的。”
她說的風輕雲淡,一筆帶過,江衍卻蹙起了眉,他幾乎不能想象,那些年,她是怎樣過來的。
那樣高傲的人,有一天從九天之上摔到深不見底的泥濘之中,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他。
當年,如果不是為了救他,這些苦,她根本就不用吃。
而現在,她重回榕城找他,他卻什麼都不能給她,甚至是一個簡單的擁抱,都不能給。
他望著她,滿眼愧疚。
蔣佳然同他四目相對,她說:“阿衍,你不需要愧疚,當年,我心甘情願。”
為他失去雙腿,為他顛沛流離,為他受盡委屈,她心甘情願。
可他怎麼能心安理得?
江衍垂下頭,腦海裡躥出一個念頭,他不能拋下她不管。
她在榕城舉目無親,不能工作,無法嫁人,如果他不管她,她要怎麼活下去?
縱使他們之間沒有愛,也還有情分在。
他應該給她一個衣食無憂的下半生,這是他應有的責任。
一片寂靜之中,口袋裡,手機響了。
江衍的思緒被打斷。
他拿出手機,掃一眼手機螢幕,上面跳躍的名字是小鴿子,江衍的小鴿子。
他折回身,朝蔣佳然微微頷首:“抱歉,我接個電話。”
蔣佳然點頭。
江衍折身走出客廳。
“喂?”
“老公,是我,你想我了沒?”
江衍透過窗戶盯著窗外灰撲撲的天,他好像透過聽筒想象到了秦輓歌的模樣,她穿一身粉色居家服趴在床上,雙腿在空氣中輕輕晃著,她的面上一定帶著笑意,笑的像個小呆瓜。
這壓抑,好似散去不少。
他忍不住勾唇:“想了,給我打電話什麼事?”
臥室裡,蔣佳然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一雙眼盯著江衍的背影出神。
儘管他壓低了聲音,她還是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寵溺和溫和。
這種寵溺和溫和,曾經是她的。
她眨眨眼,無謂的笑了,秦輓歌?哪裡來的無名小輩?
這世上從來沒有女人會是她的對手。
雖然阿衍現在不是她的,但總有一天,會重新變成她的。
“我想問你今天中午回家吃飯嗎?”電話那端又問。
“回。”江衍只落下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