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三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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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離場,宴席是無法再繼續了。
百官們哪敢再停留,匆忙離場。
陽蘿也急急忙忙地過來扶住謝長生。
“小殿下,小殿下,小殿下你,你……”
陽蘿眼眶都紅了,話也說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嚇的,亦或是兩者都有。
謝長生嘿嘿偷笑:“好玩。”
話音落下,一隻手猛地在他後腦勺上錘了一下。
謝長生不滿地回頭,看到方綾板著的一張臉:“好玩?萬歲爺頭上動土,你有幾條命玩?”
不知是不是因為謝長生幫那歌姬解了圍,他覺得,方綾對自己的態度好像變的親切了一些。
他對方綾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方綾一怔,翻著白眼走了。
謝長生:“……”
他是笑了一下又不是放了個屁,至於麼?
謝澄鏡被這兩人的互動逗笑,卻又很快恢復成了憂心忡忡的表情。
“長生,我送你去回去。”
兩人和百官一起往外走,卻不見了謝鶴妙。
可能是先走了?
謝長生不做糾結,路過餐桌時順手拿了幾塊點心往懷裡揣。>/>
陽蘿忙制止了謝長生的動作:“小殿下不可!髒!”
她從袖子裡抽出一塊帕子,仔細把那些點心都包好。
謝長生津津有味地看著,卻被謝澄鏡的聲音喚回了注意力。
“長生,”謝澄鏡的語氣裡似有嘆息:“下次……萬不可再這樣頂撞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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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旁側的小閣,是顧緋猗的住處。
梅香撲鼻的房內,顧緋猗除去外袍。
鼻尖隱約能聞到老皇帝殘餘在上面的酒味。
他厭惡地扔在地上:“丟掉。”
馮旺應了一聲,立刻上前,將那衣服捲起。
“爺,要不要再給您添些茶?”
顧緋猗抬手,馮旺立刻識趣地退出房間。
顧緋猗只著裡衣,坐在桌前。
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抓過毛筆。
他有練字的習慣。
乾淨利落的字,毫不拖泥帶水,曾被不少人誇過好看,贈給過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討好地拿去收藏。
只是今晚顧緋猗的心思不在練字上。
他隨意抄寫著《茶經》,落筆的字卻從“上者生爛石中者生礫壤”(注1)變成了“謝長生”。
顧緋猗卻沒發現。
秀長的眉微微皺著,似在思索。
他想到謝長生在宴席上的舉動。
呆呆傻傻,毫無章法。
卻能讓老皇帝毫無辦法。
想到老皇帝那又氣又急的又怒的表情,又想到剛剛伺候老皇帝歇息時,他痛心疾首、流著淚地質問著所有人——“朕的長生怎麼會變成這樣?!”
顧緋猗就忍不住彎起嘴角,
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
他本就生得好看,這一笑,雖是嘲笑,卻更光彩耀眼。
他還記得母親被當街撕破衣衫的模樣。
還記得母親被裹在草蓆中,硬邦邦地從小門被送出的模樣。
都臭了。
老皇帝不當人,報應便落在他最疼愛的小兒子身上。
前些日子老皇帝病著,分不出心照顧謝長生。
又心懷僥倖地覺得謝長生的傻病能自己變好。
今日謝長生的行為像是給了他一個巴掌。
讓老皇帝清醒地意識到,謝長生已經傻了,不可能再變好了。
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已經廢了。
越想,顧緋猗就越覺得暢快。
他眉眼舒展,狹長的眸落在面前的紙上。
望著滿紙的“謝長生”三字,顧緋猗先是笑,又突然收起了笑。
他有個顧慮。
讓謝長生來氣老皇帝,看他們父子相殘互相折磨,固然是不錯。
可今日宮宴上發生的事,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老皇帝也未必不能承受。
若是十次,二十次,三十次呢?
縱使老皇帝溺愛謝長生,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送給他。
那也是建立在謝長生和他同仇敵愾、廖力同心的份上。
現在謝長生又是傻了,又是和他反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