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扭動掙扎……然後向前撲倒。
小保羅高大強壯,但山姆比他重,而且屍鬼行動笨拙,這他在先民拳峰上就見識過。突然的變化讓保羅踉蹌地退後一步,接著活人和死人一起跌倒‘衝擊之下,一隻手從山姆喉嚨口鬆開,冰冷的黑指頭回來之前,他得以快速吸進一口氣。血的味道充滿嘴巴。他轉動脖子,尋找匕首,卻只看到一抹暗橙色的光亮。火!雖然只剩焰灰餘燼,但……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拖著保羅向側面掙扎扭動……胳膊在泥地上揮舞、摸索、探尋、撥散灰燼,找到一件滾燙的東西……一塊燒焦的木炭,黑中閃動黯淡的紅與橙……他用手指握起,鉚足全身力氣,塞進保羅嘴裡,甚至感覺到保羅牙齒的碎裂。
儘管如此,屍鬼的抓握並沒放鬆。山姆最後想到的是愛他的母親和被他辜負的父親。長廳在四周旋轉,一絲煙霧從保羅碎裂的牙齒間升騰。然後,死人的臉著了火,那雙手也鬆開。
山姆大口吸氣,虛弱地滾向一旁。屍鬼在燃燒,冰霜從鬍子上滴落,下面的血肉變得焦黑。山姆聽見烏鴉尖叫,但保羅本身沒出聲,它的嘴巴張開,冒出火焰,而它的眼睛……沒有了,湛藍的閃光沒有了。
他爬到門口。空氣如此寒冷,連呼吸都會疼痛,但那是多麼美妙的疼痛。他低頭走出長廳。“吉莉?”他說,“吉莉,我殺了它。吉——”
她背靠魚梁木站立,懷中抱著孩子,周圍都是屍鬼,十幾……二十個,甚至更多……有些曾是野人,仍然穿著獸皮……但更多的是他的弟兄。山姆看見“姐妹男”拉克,“軟足”,里爾斯。齊特頸上的瘤成了黑色,臉頰的癤子則覆著一層薄冰。其中一個屍鬼看來像哈克,但由於少了半個腦袋,他無法確定。他們已撕裂了那匹可憐的馬,正用血淋淋的手把腸子扯出來,馬肚子上升起蒼白的蒸汽。
山姆嗚咽一聲,“這不公平……”
“公平,”烏鴉落在他肩頭,“公平,遙遠,恐懼。(注)”它拍打翅膀,跟吉莉一起尖叫。屍鬼幾乎已到了她跟前,他聽見魚梁木暗紅的樹葉陣陣婆娑,彷彿在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互相低訴。星光流動,周圍的樹木全部呻吟著發出吱嘎響聲。山姆·塔利的臉色如凝固的牛奶,眼睛瞪得像盤子那麼大。烏鴉!烏鴉!魚梁木上有數千只烏鴉,棲息在蒼白如骨的枝條上,自樹葉間向外張望。它們張口嘶鳴,展開黑翼,尖叫拍翅,如一團憤怒的雲,向屍鬼們襲來。它們圍著齊特的臉,啄他的藍眼睛;它們像蒼注:英語中fair far fear這三個單詞(則公平、遙遠、恐懼)音近。
蠅一樣蓋住姐妹男,從哈克碎裂的腦殼裡叼出團團東西。烏鴉的數量眾多,山姆抬頭,都看不見月亮。
“去,”肩膀上的烏說,“去,去,去。”
山姆開始奔跑,陣陣白霧從嘴裡噴出。在他周圍,屍鬼們在黑翼和利喙的攻擊下東倒西歪,帶著詭異的沉默倒下,沒有呼叫與呻吟。但烏鴉們並不理會山姆。他抓起吉莉的手,將她從魚梁木邊拉開,“我們快走。”
“去哪兒?”吉莉抱著嬰兒快步跟隨。“他們殺了我們的馬,我們怎麼:, ;
“兄弟!”喊聲穿透黑夜,穿透上千只烏鴉的嘶鳴。樹叢下,有個人騎+頭麇鹿,從頭到腳包裹在黑灰相間的班駁衣服裡。“來!”那騎手喊,兜帽掩蓋了他的面容。
他穿著黑衣。於是山姆催促吉莉向他走去。那頭麇鹿十分巨大,太得可怕,肩膀離地十尺高,分叉的角也差不多有十尺寬。它膝蓋跪地;讓他們騎上去、。“來+’’騎手邊說,邊伸出戴手套的手,將吉莉拉到身後,然後輪到山姆。“謝謝。”他喘著氣說。但當他握住對方伸出的手時,猛然意識到騎手並沒戴手套。他的手又黑又冷,指頭硬得像岩石。
艾莉亞
他們到達山脊頂端,見到了那條河,桑鋒·克里岡一邊咒罵,一邊使勁勒馬。
雨水從鐵黑的天空中降落,彷彿萬把利劍直刺進棕綠色的湍流。它定有一里之寬,艾莉亞心想。上百棵樹的頂端從盤旋流水中伸出,枝條如溺水者的胳膊盲目地抓向天空。岸邊積著厚厚一層樹葉,好比潮溼的墊子,遠處河中央某些蒼白腫脹的物體迅速順流飄下,也許是鹿,或者是馬。耳際有種低沉的轟鳴,好像無數惡狗即將發出咆哮。. 艾莉亞在馬鞍裡扭動,感覺獵狗鎖甲的鐵環嵌入背裡。他用雙臂環著她,並在左邊燒傷的胳膊上套了一層鋼臂甲作為保護,先前獵狗換衣服時,她發現底下的血肉仍未癒合,不斷滲出體液。然而,假如燒傷令他痛苦,桑鋒·克里岡也絲毫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