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只要你回來我依然在這裡。
夢醒後淚水如毒蛇般猙獰地爬滿了我的臉,這嶽山如同我一千多年前來時一般景色秀麗,卻單單少了能同我並肩去看的人——
眼前的世界漸漸被水霧遮住,世間萬物於我皆不清楚,我卻懶得抬手去擦。
拭乾淨了也不過如此而已。
忽而一隻油光發亮的赤色翅膀霍地戳到我眼前,來勢洶洶卻及時收住,恰到好處地拭去我臉頰上的淚水。
我勉強笑了笑,這便是這一千年來我唯一的念想了。
一千年來只有蠻蠻鳥同後院裡栓著的蟠魑龍,只有它們一步不離開地守在我身邊,也守住我最後一絲奢望。
山神於一千多年前在天宮裡治好了傷,卻丟了一魂一魄從此神志不清比起瘋癲的后羿有過之而無不及。天庭本就容不下我們,我便自告奮勇頂替山神守護這嶽山,順帶將山神這麻煩帶離天庭,這一千年過得還算平靜。
神弓已被收入藏兵閣,留著后羿也無用,玉帝便地藏王菩薩將后羿的命格改了、命他生生世世在人世間輾轉受那生老病死的苦楚。
我們躲不過天意弄人,可做的不過是被千刀萬剮血肉模糊後依舊笑對蒼天。
好在好在,始終有蠻蠻鳥同蟠魑龍陪在我身邊,我雖寂寞總算熬得過。
我一千年來皆藏在嶽山之中半步不曾踏出去過,這座原本被后羿打得只剩烏鴉滿天飛的山林總算緩了過來,鳥獸蟲魚在數量與質量上都長得十分健全。
我也不再同以前在九重天時一樣了,不再執著於那些老套的情情愛愛戲摺子,反而讀起從前瞧不起的文縐縐的詩詞來。
每當詩詞裡出現鷓鴣、孤帆、連理枝這類的物事,總教我難過。
後來讀得太多、讀得麻木了便也淡了再讀下去的心思。
這如白水的日子裡只有蠻蠻,讓我十分憂心。
比翼鳥是那種對伴侶一生忠誠不離不棄的飛禽,對它們的主人也是同樣。
它雖陪在我身邊一步不會離開,卻常常望著北邊發呆,常常一望便是整年整年忘了吃飯喝水。
常常是餓得昏厥了過去,才被我抱進它的巢中吃喝些食物與水。
蠻蠻一年比一年更加沉默瘦弱,它雖從來不曾表現過,我卻知道它定是想念青青鳥了。
自從一千年一別之後它們便再也不曾見過,青青在它主人身邊、在最北邊的北冥,蠻蠻則隨著我住在大荒之中的嶽山。
明明深愛,卻生著別離從此天各一方。
我摸著羽毛日益稀疏光彩不再的蠻蠻鳥頭頂,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
它垂著頭耷拉著眼皮,對面前那碟我剛剛從山頂打來的泉水看都不看一眼。
我十分心疼,對它說:“你趕緊吃呀,再不吃你就撐不住了。”
它一動不動,我摸著它的頭頂順帶捋下無數的赤紅色毛。
我心痛欲裂將蠻蠻抱進懷裡,忽而眼淚就落了下來、打在它黯淡了的羽毛上。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支離破碎:“你別再委屈自己了,想他便去找他罷,還在等什麼呢?去罷去罷!”
蠻蠻依舊毫無精神地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我抱著它的脖子先是小聲啜泣,最後嚎啕大哭聲嘶力竭。
雲遮……雲遮……
明明……明明……
姻緣樹上我與你的名字明明還緊緊連在一處,紅線明明依舊鮮紅不曾發黑,我們卻有一千年不曾見面了。
我仍舊同一千年前的小葵花一樣膽小如鼠,從前不敢面對死去的謝僚,現在不敢去北冥見你。
我唯一敢做的,便是與蠻蠻鳥抱頭痛哭。
哭完了,我依舊是獨自一人。天地如此之大,我始終是獨自一人。
只有在月老的姻緣樹上,“朝陽”才不寂寞。
再過幾年蠻蠻終於撐不住了,我將它放在了蟠魑龍的頭上放它們回北冥家鄉。蟠魑原本十分害怕不敢回去,我嚇了它一嚇它才起飛。
原本我是打算送蠻蠻與青青團聚的,離別前就想好了此生不見。
沒想到,不到一個月草棚上方忽而多了一隻赤紅、碧綠色各半的花哨的鳥在盤旋。我仰頭望了許久,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幾十年前有個凡間的女子路過我嶽山時傍晚住進草棚裡休息,我無處可去便隱了身形打算在角落裡將就一個晚上。
我算了算原來她的丈夫新婚之夜便上了戰場,她等了很多年卻不見丈夫回家,公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