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熙一驚,立刻往亭臺中央看去,正好看到自家父親隨意地一抬手,用手中的如意把那件珍貴無比的珊瑚樹敲碎了。
場中一片譁然。
石熙眩暈地晃了晃,差點直接從假山上摔下去,幸虧身邊的樂師早有準備,一把撈住了他的小身子。
王愷暴跳如雷,指著石崇就是一頓含沙射影的指責,暗示他輸不起就要毀掉云云的。
石崇卻不甚在意地把手中的如意交給下人,淡淡道:“不值當如此,這就還你一株。”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數個下人從崇綺樓裡魚貫而出,抬了數株珊瑚樹出來。每一株都比王愷拿來的高大茂盛,其中三四尺之高的珊瑚樹就足足有七株,一盆盆珊瑚樹在亭臺之上一圈圈地擺放著,在陽光的照射下瑞氣萬千,光芒四射,晃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相比之下,那株被打碎的珊瑚樹碎片,就那樣隨意地散落在地,任憑他人踐踏。
王愷啞口無言,竟無臉索賠,訕訕而歸。
石崇得意地一笑,招待來賓留下參加宴會。只是因為來看熱鬧的賓客實在是太多,石崇便在他處設宴,並且安排下人們把這些珊瑚樹都搬過去,擺個前所未有的珊瑚宴。想必今日過後,又會有許多吟唱珊瑚的詩詞出爐。
石崇帶頭離開之後,賓客們也趕緊跟上,呼啦啦地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亭臺之上,獨留一堆珊瑚樹的碎片,攤在塵土之中。
石熙並未跟去,他扶著山石才勉強站穩,腦中卻想去多年之前,父親帶他去王愷家赴宴時的情景。
今天這出戏,與當日又有何區別?
不同的是,成就王敦之名的,是視人命如草芥。
而這次,他父親石崇也會立刻名滿洛陽,因為他視金錢如糞土。
呵呵,說不定還會因此,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名乃是名聲名氣之名,利乃利祿利益之利……”石熙喃喃自語,“難道,名利二字,就那麼令世人痴迷嗎?”
這個問題,多年前樂師無法解答,現今也沒辦法回答。
石熙頹然地走下假山,快快不樂地離開。他自是不想去那個所謂的珊瑚宴,但他也無力去當面反抗家中積威甚重的父親。
在石熙走後,從崇綺樓中緩緩走出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容姿豔麗,穿著一襲青碧色深衣,下襬綴有數條錦繡飄帶,走動的時候隨著她的步姿款款飄動,婷婷嫋嫋。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像是在跳舞,暗含著某種韻律,煞是動人。她渾身上下只有鬢間插著一支鑲著綠珠的簪子,除此之外別無任何一件珠寶首飾。
真正的美人,不需要任何珠寶襯托,也會光彩照人。
若是她剛才出現在亭臺,那麼多株姍瑚樹,也無法遮蓋住她的光芒。
此女正是豔冠洛陽的綠珠。她的肩上隨意地披著一塊棗紅色的絲帔,快步走到了亭臺中央,絕美的面容之上,一改平日的甜美和嫵媚,浮現了忿恨和懊悔的怒火。
綠珠彎腰撿起一片珊瑚樹的碎片,用玉手輕輕地拭去上面的灰塵:“縱使還未凝聚出精魄,但也是集天地靈氣,千百年才形成的寶物。他怎麼敢……”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人類才不會珍惜。”樂師從假山上走下,平靜地說道。也許這樣的事情,已在他預料之中。他看了眼怒氣難平的綠珠,知道即使警告也沒有什麼大用,但還是肅容道,“且耐心等待,石崇還有十年陽壽,莫為了凡人折損自己。”
“他是我選中的人,我明白。”綠珠風輕雲淡地說著,袖筒之中,卻暗暗地把手中的珊瑚碎片攥緊。
醫生暈暈乎乎地醒了過來,扒拉了一下鳥窩一樣的頭髮,夢中閃瞎眼的那些珊瑚樹彷彿還在眼前旋轉著。
不過,那人怎麼可以隨手敲碎珊瑚樹呢?
醫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怒火,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珊瑚樹就算再漂亮,也不過是一個死物,對於那麼有錢的土豪來說,也不過就是隨手摔壞了一個杯子一樣平常。
但醫生就是心裡不爽。
那些古代人也挺會玩的,不管是那王敦斬美人勸酒,還是石崇鬥富,無非就是作秀而已。
是的,他已經搜到了夢境連續劇所在的朝代。至於為何他會每晚都夢到另一個人的生平景象。醫生想不明白,但這也並沒有影響他的現實生活,所以也就沒放在心上。
激昂的《土耳其進行曲》又響了起來,醫生拿起手機一看,發現這都已經是第三次的鬧鐘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