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姆正在不遠處的一堆狼屍中摸索,還歡快地哼著小曲。更遠處林梢晃動,鳥鳴聲脆。再遠的地方,便是警兆的來源,有一群佩戴刀劍的武者向這邊移來,從他們的壓低了的的談話聲來判斷是一夥實力不弱的傭兵,可能也是為了這群風狼而來。
泰姆也像感覺到了什麼,忽然轉頭望了望,並沒有看見樹影遮掩後的人影。但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具,迅速地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馬車旁邊低聲呼喊:“老闆!老闆!老闆……”
“我在。”林楓回應一聲,揭開車簾跳了下來,輕聲說道,“有人來了。”
“老闆就是老闆!”泰姆誇讚一句,隨後就走回狼屍旁蹲下繼續摸索了。林楓對他有些無奈,此刻還有這種心思,真不知道他是財迷心竅還是對自己過分信任呢!
他抬眼遠眺,已經望見一群晃動的人影。他們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林楓瞥見凌亂的樹枝後有一抹鋒寒閃過,接著感覺到胸部微微一滯,不自覺地想要移開幾步,那是後方的弓箭手瞄準時對他的靈念造成的感應。他壓下心中泛起的衝動,微笑著注視這群傭兵安靜地走過來。
為首一名穿著重鎧甲的戰士將此地情況掃視了一遍,目光在林楓身後的那堆狼屍上停留了片刻,又回到林楓身上。他沒有從少年身上感受到武者應有的強大氣息,但心中始終有些淡淡的不安。
重灌戰士在林楓身前十步處停下,還在思索著,對方兩人都不似武藝高強之人,甚至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憑什麼搶走了己方的獵物呢?莫非,他們也是佔了別人的便宜?
此地僻靜,周遭無人,敵弱我強,要做些事還需要猶豫嗎?戰士身邊一名布衫劍客皺了皺眉頭,大聲喊道:“我們是大地之盾傭兵團,前來執行任務,請不相干的人讓開!”
隨他這句話出口,重灌戰士便不再踟躕,大步當先帶領一眾傭兵往林楓這邊踏來。腳步踩在地上的聲音頗為沉悶,將青草深深踏入腳印之中。
隨著對方越來越近,林楓斂去微笑,抬起一隻手臂,沉靜地道:“我們是紅寶石傭兵團!”
重灌戰士點了點頭,揚起手中漆黑色的巨斧,低喝道:“得罪了!”斧頭往下一點,傭兵們迅速成扇形分散,各持武器圍攻過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看來他們真是個了不起的傭兵團。林楓在心中微微一嘆:可惜了……
一道箭影疾射而至,穿過他被風揚起的髮梢。隨著他輕輕地晃動身軀,緊迫過來的刀光劍影盡數落空,都是以毫釐之差堪堪錯過,緊貼著衣衫、袖袂,卻未劃開一縷一線。
傭兵們都有一瞬間的錯愕,彷彿有眼花的感覺,明明要砍中的……
重灌戰士的眼睛急劇縮小了幾分,從心底裡冒出透徹骨髓的寒意,他緊緊握住探出一半的巨斧,張嘴欲呼。然而少年閃電般探出的右手在他眼前一個戰士的頸部一觸即收,那極度扭曲的弧度讓他要喊出的那句話生生噎在喉中。
沒得回頭了!
重灌戰士暴喝一聲,火焰般的鬥氣焚上身軀,在漆黑的巨斧上塗抹了一層悽豔的血紅。
刀飛劍舞,肉與鐵交響,森寒的白霜凝結成束,在翻湧的血液中迸射縱橫,帶起無數清冷卻晶瑩剔透的白刃殘像,在空中留下清晰的痕跡,如同一串流淌著的冰雪稜刺,穿過紛飛的豔紅濃漿,卻不沾染一絲血色。
血肉在燃燒,幽魂在哭泣,這些懷揣著各種慾望與理想、踏過很多土地的靈魂們終於化為最輕盈的煙霧,飄飄蕩蕩地與他們曾經的獵物糾纏著升向星雲的彼端。
他們留在世上的殘軀,便淪為了一段華麗舞曲的伴奏,以悽豔的鮮紅襯托出當中飛舞的那道劍氣的冰清玉潔。
藏身在後的弓箭手拼命抑制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以他所能做到的最輕盈的腳步悄悄往後移去。他見慣了火焰與鋼鐵演奏的殘暴血腥,此刻的情景更可稱為他生命中眩麗的美景之一,然而他卻初次感覺到了如此的惶恐與無助。
如寒霜凝成般的劍氣停止了舞動,弓箭手的心臟也觸及了絕望的深淵。血珠在眼前滑落,將視野染成暈紅。在陣陣如觸電般的酥麻感覺中,他體會不到痛苦。鳥鳴,草動,風聲,都像被一層漸厚的膜隔開,離他遠去。現世似鏡片碎裂,融入黑暗之中,了無痕跡。
林楓面色微微發白,將雙手籠在袖中,繞過地上無數塊被無匹的劍氣切碎割裂的身體,小心地走回馬車旁邊。
泰姆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工作,站直身體注視著他走近,忽然指著他腰間,低聲道:“老闆,你的衣服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