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那裡,而靈魂已經離開身體,渾渾噩噩地遊蕩,不知歸處。
過了許久,一聲飽含悲憤的雷聲響徹世界,天旋地轉,她突然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跌倒在木屋門前,臉上火辣辣地痛。
她還在茫然地思考要不要起身,一個陰影已經將她籠罩在內。一身玄色布衣的段愁生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提得離地而起,血紅色的眼珠貼過來,擋住了她整個視野。
“上官綰!你喪心病狂了嗎?”段愁生喉中發出野獸般憤怒的吼叫,手上發力,快要將她的脖子掐斷。
師弟,師弟為什麼想殺我?——阿綰腦中迷迷糊糊閃過這個疑問,只像渾濁的水塘裡翻起的泡沫,隨著漣漪很快沉沒……無所謂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恍惚中有人在誦唸往生咒,聲音飄渺淒冷,如她此時的身體,生機將散,靈魂漸離。輕飄飄的,空蕩蕩的,什麼也不用去想……
面上忽然傳來一陣冰冷,她的神識迴歸軀體,動了動手指,眼前的景物漸漸凝實,發覺自己又摔到了地面上。耳旁飄渺悽切的唱誦聲已遠去,師弟們的爭吵傳入耳中。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師父屍骨未寒,你就想殺了他最心愛的弟子?二師兄,你也太心急了吧!”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說話之人被打得往後飛跌,另幾名弟子吵嚷著連忙把他扶住。
阿綰爬起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視線所到之處人們紛紛靜了下來。段愁生擋在她身前,臉色赤紅,眼中冒出徹骨的寒意。
“師弟,你們不是在萊斯軍隊中歷練嗎,怎麼回來了?”阿綰迷茫地問道。
被眾人扶住的三師弟屠歌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冷笑道:“有人兩天前就算出師父有難,叫我們回來看看,結果證明他還真是神了,時間都掐得那麼準,不愧是東陸最大的陰謀家!”
身旁的飄雪替他擦去嘴邊血跡,慢慢地道:“這確實太奇怪了,離虛所言未必屬實,我覺得是有人在陷害大師姐。”
又有人反駁道:“那也未必,統帥手下大神官能觀星象知天命,他說的話,都是應驗了的。”
“你胡說什麼!外人一句話,就能動搖我們對大師姐的感情嗎?你看看你們之中哪個沒有受過大師姐的恩惠?如今她被人誣陷,不但不為她洗清冤屈,還敢對她動手動腳,簡直枉稱為人!”
屠歌說出這一番話,猛地一拳擊穿木牆,冷眼瞧著前面背對著他的段愁生,咬著牙齒狠狠地道:“誰要是再對大師姐不敬,就別怪我不念同門情誼了!”
這席話讓周圍十餘名弟子都安靜下來,大家相互望望,都把目光投向段愁生身上。()靜謐之中,有人悄聲低語:“統帥說,大師姐已經遭了世祭教主的毒手,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大師姐了……”無人應聲,屠歌冷瞥一眼,說話之人連忙縮了回去。
阿綰失魂落魄地聽著人們的爭吵,恍惚了好一會兒,抬頭看著擋在前面的一身煞氣的段愁生,低聲說道:“你們認為是我殺了師父?”
段愁生攥緊拳頭,雄軀因激烈的情緒而微微顫抖,用佈滿血絲的雙眼盯著阿綰,一字一句地道:“我只問你,那把匕首是怎麼回事?”
那把匕首……老人已經好些年沒用過了,除她之外的弟子們都不知道老人還有這樣一把匕首。她自己的匕首還藏在左手衣袖中,只要拿出來,自然能解除誤會。
但,有區別麼?
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以身犯險,遲遲不歸,老人又怎會心生死念,選擇以這種對於戰士來說無比恥辱的方式來結束生命?
師父,其實就是自己親手殺死的啊……
“那把匕首,是我的。”阿綰低下頭去,閉上眼。
段愁生的拳頭指節發出爆鳴聲,阿綰平靜地等待著,那一擊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段愁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為什麼?”
“不需要為什麼。”阿綰淡淡地回答。
段愁生的眼中湧現出森冷的殺意,強自壓住胸中激湧的情緒,沉聲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沒有了。”
“那就——”
“哈哈哈哈!”屠歌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一邊抹眼淚一邊笑道,“實在太可笑了!連神魔境界都沒達到的人,居然敢跟大師姐動手,你們不覺得很可笑嗎?哈哈哈……”
段愁生凝聚的凶煞氣勢生生一滯,仰天發出一聲悲愴的吼聲,然後猛地抽回手來,盯著低頭不動的阿綰,